时值正月,本该是万象更新的时节,荆楚大地却依旧笼罩在一片肃杀与严寒之中。
虽地处南方,然江河纵横,水汽充沛,冬季的湿冷反比北地干寒更显刺骨。
大雪断断续续,将山峦、城郭染上斑驳的白色,不少河道湖泊都结了一层脆弱的薄冰,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自去年腊月初十起,荆州牧马波便已秣马厉兵,意图一举平定割据自立的长沙、桂阳二郡。
然而,这两块硬骨头远比想象的难啃。长沙郡拥兵六千,其中四千是依托浩渺洞庭湖操练的精锐水师;桂阳郡则以五千余山地步兵为主,凭险而守。
若强行攻打,纵能取胜,也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动摇他整合荆州的根基。
更棘手的是东线的牵制。江夏郡外,扬州势力虎视眈眈。
扬州情形特殊,百越各族与汉人杂居,汉化日深。当地几个汉人士族,既无魄力自立门户,又不甘错过乱世机遇,便联合拥立了百越中声望最高、素慕中原文化的扶摇氏首领为州牧。
此人野心勃勃,欲效仿中原,在扬州建国称制。他们蓄谋已久,趁天下大乱,挥师西进,猛攻江夏。
前任荆州牧李争先能力平庸,麾下人心涣散,致使江夏水寨连丢数十座,险些全线崩溃。
幸得马波携“北地枪王”、“神威天将军”之威,以半步先天之境的强横实力与功勋之后的号召力,迅速接管荆州,重整旗鼓。
他急调蔡,蒯两族善水战的将领驰援江夏,凭借其出色的指挥,才堪堪稳住阵脚,甚至将战线反推至汉江与长江交汇之处。
然而,扬州军深知,欲图中原,必先取荆州;欲取荆州,江夏乃必争之地。
双方在此投入重兵,陷入残酷的拉锯战,谁也退让不得。
东西两线压力下,马波与麾下智囊团反复推演,终定下“东守西攻,分割瓦解”之策。
东线由黄祖继续固守,暂取守势。西线则集中力量,解决长沙、桂阳。
“关键在于断其联系,分而治之!”
军帐中,马波手指沙盘上蜿蜒的水系,“长沙倚仗洞庭天险,水师为其命脉。而桂阳,则是其陆上臂助。”
他目光锐利,下达命令:“首要之务,夺取耒水!”
耒水,乃洞庭湖连接外部水系、输送物资的关键通道,亦是长沙水师机动的命门所在。
马波亲率主力,不顾寒冬水冷,以部分水军配合步骑,强攻桂阳郡派驻在此的三千守军。
尽管守军占据地利,营寨坚固,但在马波与投效的猛将邢道荣两位半步先天高手的亲自冲锋下,荆州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铁骑踏营,步卒蚁附,辅以火油火箭,不惜代价,猛攻不止。
血战数日,营寨终被攻破,荆州军虽折损近两千精锐,却成功将耒水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
“还不够!” 马波看着漂浮碎冰的河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令!沉船!给我把河道关键节点堵死!立水寨,筑箭塔!我要让洞庭湖,变成一片死水!”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老旧船只被凿沉,重重砸入河道,配合巨木乱石,迅速形成了一道难以通航的障碍。
与此同时,陆军在两岸险要处快速建立起连绵的营寨与警戒箭塔,彻底锁死了这条水路。
紧接着,马波派出手下最精锐的六千骑兵,分成数队,日夜在长沙郡通往洞庭湖的陆路要道上巡弋。任何试图运送粮草的队伍,皆遭遇毁灭性打击,人粮俱焚。
如此一来,被困于洞庭湖内的长沙四千水师,以及湖心岛屿上的补给点,瞬间成了孤岛。
粮草断绝,仅靠存粮,又能支撑几时?
另一面,马波命邢道荣率领三千精兵,迅速北上,并非强攻桂阳郡城,而是占据险要,将桂阳郡通往长沙的所有通道死死堵住,使其无法派出一兵一卒、一粒粮食支援盟友。
围而不攻,攻心为上。
马波深知,哀兵必胜。
若此时强攻缺粮但仍有战力的长沙水师,或凭坚城固守的桂阳,损失必巨。他采取了更狠辣也更有效的策略。
针对长沙,他利用掌控的舆论,大肆宣扬长沙郡守“勾结扬州异族,意图叛卖中原”的罪名。
尽管此乃莫须有,长沙郡守反抗是真,却绝无引外族入室之心,但谣言如同毒雾,总能侵蚀一部分人心。
同时,对洞庭湖内的水军进行心理攻势,不断用箭矢射入劝降信,言明只要投降,既往不咎,仍有重用。
湖内水军粮草日蹙,军心渐乱。
而对桂阳郡,马波则采取了怀柔与威压并施的策略。
他派出能言善辩的使者,直入郡城,面见那位心思活络的郡守。
“郡守大人,”使者不卑不亢,“长沙已成孤城,洞庭水师粮尽援绝,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马牧仁厚,念及同僚之谊,不忍刀兵相加。若大人愿弃暗投明,不仅太守之位照旧,马牧更愿表奏朝廷,为您请功!”
桂阳郡守本就摇摆不定,当初结盟自立,更多是出于对马波削权的恐惧以及一丝侥幸心理。
如今被围月余,眼见长沙败局已定,马波开出的条件又如此“优厚”,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然而,老于世故的他仍留了一手。他表示愿意“名义上”归顺马波,承诺绝不出兵支援长沙,甚至主动献上一批粮草以示诚意。
但若要他立刻献出城池,全面投降,他却以“需待长沙确切消息”为由,婉拒了。
“墙头之草,随风而倒。” 接到回报的马波冷笑一声,却并未强求。
桂阳郡守的妥协,已足以确保他无法再支援长沙,这就够了。
他现在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对付最后,也是最顽固的敌人——长沙郡守。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正月初六。洞庭湖上的冰层似乎更厚了些,湖内的水军存粮早已告罄,军士只能捕捞鱼虾,甚至凿冰取水,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而长沙郡城内,尽管郡守以铁血手段镇压了所有求和的声音(甚至不惜屠灭提议者全族),凭借多年积威掌控着军队,但缺粮的阴影和城外越来越密集的荆州军营地,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这座孤城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马波站在耒水河畔新建的望楼上,遥望洞庭湖方向,目光冰冷。
他知道,最后的强攻,恐怕已无法避免。长沙郡守那不合常理的顽固,成了一个必须用鲜血才能解开的谜题。
荆南的战局,在这年关刚过的凛冽寒气中,即将迎来最惨烈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