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南岸，约定的死斗之地，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双方上万兵马隔空对峙，火炬的光芒在士兵紧张的瞳孔中跳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那三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上。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先天强者的对决，更是最终决战开启的信号——无论胜败，只要场中分出结果，身后的洪流便将毫不犹豫地吞噬对方。
场中，气劲交轰之声不绝于耳。
墨老以一敌二，身形如鬼魅，双掌翻飞间，那令人心悸的腐蚀性能量时而吞吐，逼得齐王麾下的乾老与徐州王氏的老祖不得不暂避锋芒。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墨老已是守多攻少，气息虽依旧磅礴，却难免一丝滞涩。
毕竟，面对两位同阶的围攻，压力如山。
那王氏老祖，白发萧然，面容古井无波，出手间招式老辣，经验丰富至极，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墨老的凌厉反击。
但他气血终究衰败，攻势往往留有余地，更像是在缠斗，而非搏命。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与乾老那全力施为、恨不得立刻将墨老毙于掌下的急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老，不能再拖了！合力，用那招，毙了他！”乾老久攻不下，心中焦躁，猛地传音喝道。
王氏老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微微颔首：“好！”
乾老不疑有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真气如同沸腾，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携带着毕生功力，直取墨老中宫，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然而，就在他攻势将发未发至极关键的一瞬，本该与他同步出手、形成夹击之势的王氏老祖，动作却微不可察地慢了半拍！
就是这毫厘之差，让乾老的全力一击，变成了独自面对墨老的反扑！
墨老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瞬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乾老锋芒最盛之处，双掌间那团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腐蚀性能量骤然凝聚，毫不犹豫地拍向乾老因全力出击而露出的破绽！
“王老匹夫！你！”乾老惊怒交加，他感受到了背后那致命的威胁，更感受到了王氏老祖那近乎背叛的迟缓。
他强行扭转真气，想要回身防御，但已然来不及！
“轰！”
墨老的腐蚀性能量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乾老的后心！
与此同时，那慢了半拍的王氏老祖，此刻却仿佛骤然惊醒，一拳携带着风雷之势，不是攻向墨老，而是直奔气息瞬间紊乱的乾老面门！
“噗——！”
腹背受敌！乾老目眦欲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一股被算计、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着绝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一起死吧！”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体内剩余的所有真气压缩，打出两道能量团，分别打向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三人根本躲不开。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天地都为之震颤。
乾老的身影在能量团中彻底消散，尸骨无存。
光芒散尽，场中只剩下两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墨老半跪于地，胸前一片焦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重伤濒死。
而王氏老祖虽然凭借一直保留的实力和瞬间的护体气劲，只是受了轻伤，但他那苍老的面容上血色尽褪，皱纹更深，如同瞬间又被抽走了数十年寿元，只剩一口精纯的真气强行吊着，才没有立刻倒下。
场外的双方军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结局惊呆了。
王氏老祖浑浊的眼中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精光，他用尽残余的力气，声音如同破锣，却清晰地传遍战场：
“敌方先天已伏诛！杀——！！”
这一声怒吼，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为乾老报仇！”
“杀光他们！”
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喊杀声轰然爆发！
双方等待已久的军队，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兵刃碰撞声、呐喊声、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一切！
王氏老祖不再看那混乱的战场，他的目标明确无比。
他夺过一匹快马，将最后那口提着的真气灌注四肢百骸，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数里之外的齐王大营狂飙而去！
而另一边，重伤垂死的墨老，挣扎着站起身。
他回头望了一眼皇帝大本营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不知陛下亲率的骑兵是否得手。
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担忧，有决绝，更有一丝解脱。
“陛下……老奴……尽力了……”
他喃喃自语，随即转身，面向汹涌而来的齐王军队，眼中燃起最后的光焰。
他猛地冲入敌阵，身形虽已踉跄，但先天之威犹存！掌风过处，依旧无人能挡！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有数十名敌军倒在他的掌下。
然而，他终究是强弩之末。那口维系生机的真气，在连番杀戮中彻底消散。
一道普通的刀光闪过，在他背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无数兵刃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意识模糊间，墨老的眼前仿佛不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
秦王府内，他抱着刚刚满月的婴儿，那小小的婴孩伸出粉嫩的手，抓住他的胡须，发出咯咯的笑声，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墨……爷爷……”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安然的笑容，在他染血的脸上一闪而逝。
随即，他的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乱刀之下，一代先天，护卫两朝，就此陨落。
与此同时，王氏老祖已单骑冲破层层阻拦，凭借其身份和残存的先天气息，无人敢真正阻挡，直入齐王中军大帐！
帐内，齐王赢骁正志得意满，听着远方震天的杀声，以为胜券在握。见王氏老祖闯入，虽见其状态不佳，却并未多想，反而带着笑意起身：
“王老，可是已将那墨老贼……”
他的话戛然而止。
迎接他的，是王氏老祖凝聚了最后生命精华的一拳！这一拳，毫无花哨，却快如闪电，重若山岳！
“噗嗤！”
赢骁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颅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随即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
“护驾！！”帐内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刀斧手一拥而上。
然而，王氏老祖根本未曾想过抵挡或逃离。
他打出那一拳后，便已油尽灯枯。
他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兵刃穿透他的身体。
感受着生机的迅速流逝，他的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与对家族未来的无限期盼。
“天下……越乱越好……乱足十年……我孙儿……必成先天……王氏……可再续百年……”
“随家小子……机会……给你了……莫要……让老夫……失望……”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身躯缓缓倒地。
至死，他心中所念，并非个人生死，亦非王朝兴替，唯有那传承了四百年的“徐州王氏”四字。
随着齐王赢骁的被杀，中军大帐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
而战场之上，因为三位先天的同时陨落，以及双方主帅的接连暴毙，数十万大军彻底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战与崩溃之中。
权力的宝座刚刚空出，便已被无尽的鲜血染红。
一个旧的时代，轰然落幕。
而一个群雄并起、更加混乱与残酷的新时代，就在这漠河南岸的血色之夜，悄然拉开了帷幕。
真正的乱世，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