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徽帝一眼就看到跪下地上的京妙仪,那张原本白淅红润的脸此刻带着惨白。
麟徽帝目光深邃透着危险,那张冷峻的脸上带这一抹“笑”。
朕的人也敢动。
“叩问皇上皇后圣躬安”
众人齐齐行礼。
麟徽帝没开口,眼神直直落在京妙仪的身上。
“朕来的是赏花宴还是掖庭。”
众人面露难色。
王皇后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皇后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有着仁后之称。
京妙音大着胆子直接走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回娘娘的话,吏部侍郎的妹妹看中我姐的嫁妆,我阿姐心善不忍拒绝,便将御赐的十二钗借给了沉小姐。
但长公主却执意认为我阿姐对先皇御赐之物大不敬,罚我阿姐长跪不起,我阿姐身子弱,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王皇后微微蹙眉,芝麻大的事,上纲上线,这长公主心里还记恨着往事。
陛下召京家回来,那是看上了京大人的小女儿。
一个京家、一个长公主。
她就说今日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栀子花死了一盆,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皇后觉得她不是来母仪天下的,她是来当判官的,今个为这个做主,明天判断是谁要害谁。
她就想安安静静当个吉祥物还挺难的。
皇后心里骂骂咧咧一大堆。
周围的人低着声生怕被牵连,这皇上,皇后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麟徽帝不开口是在等,他在等京妙仪向他想开口。
他对她说过,他会是她的靠山,只要她肯向朕开口,朕定保她无忧。
天子的视线太过于灸热就算京妙仪想要忽视也无法忽视。
她干脆低垂着眼眸,一双眸子如被雨水打湿的秋海棠。
脆弱而美丽。
她心里清楚天子的心思,可她若真开了口,一次两次陛下或许还会心疼,可次数多了。
在陛下眼里或许就是麻烦了。
所以她不会开口,只会逼着陛下看到她的处境有多困难。
她不会依靠他,她不是陛下想要握住就能握住的人。
陛下想要靠近她,她偏不让陛下靠近。
京妙仪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身躯一颤。
麟徽帝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王皇后算是看明白了,她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鸣翠将人扶起来。
“皇后,心善。”长公主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可那双眸子明摆着写着不爽。
“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长公主上前一步,“本宫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我给了她机会,让她跳个舞,取乐一下众人,此事便算揭过去。”
“可她这脾气倔的很,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非说不会。”
长公主一脸惋惜痛恨的模样,“象这样目无王法之人,本宫只是罚她跪着已经算是网开一面。”
“长公主,阿姐的确不会跳舞。”京妙音压着心里的怒意,“明知不会却要说会,岂不是欺君罔上。”
“皇后娘娘,长公主说是皇后安排的赏花宴没有舞姬取乐,不如往年郭贵妃操办得好。
往年是怎样的,臣女不知道,但臣女是从边陲小镇回来的,边关在打仗,那里的人受战火袭扰,别说赏花,连能不能活到明日都不确定。
皇后娘娘赏花宴没有奢靡之风,靡靡之音。
忧心边关烽火。臣女却觉得皇后娘娘此举甚好。”
比长公主怒火来得更快的是帝王的掌声。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比你这个姐姐会说话。”
麟徽帝暗地里咬牙。
京妙仪,你就是赌朕会心软,开个口就那么难?
还是说你压根就不信朕会帮你。
“陛下。”长公主皱眉。
麟徽帝挑眉,只望了一眼长公主,嘴角带着的笑,令长公主不得不闭嘴。
她这个弟弟,笑的时候便是他不爽的时候。
长公主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
因为她很清楚她这个弟弟没有心的。
“臣女嘴笨,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莫要怪罪臣女。”
“你心思玲胧剔透,若是得空常进宫来看看本宫。”
“鸣翠,去请太医过来。”
“多谢,皇后娘娘。”
京妙音心这才放回去,她快步上前去扶四姐姐。
“四姐姐,你没事吧。”
京妙仪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没事,只是刚才的话谁教妙音这般说的。
她不知为何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传章太医。”
京妙仪的脚步微顿,她抬眸,正对上帝王那探究的视线。
她紧了紧手心,转过身,不愿再对视。
天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一鸣惊人。
章太医,是专门伺奉天子的,能让章太医看诊。
这京家来的五小姐,还真是圣眷正隆。
麟徽帝冷哼一声,躲?
以为你想躲就能躲掉的吗?
王皇后挥手示意让宫人开始上茶,“司膳司按照青州送来的韶华白玉莲掉落的花瓣为引,烹饪的茶。”
京妙音望着宫婢送上的茶,她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地紧握。
她咽了咽口水。
手中那细小一粒药丸掉落在其中,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化开。
她刚要端起茶。
京妙仪按住她手,凌厉地眼神扫过。
京妙音对上四姐姐难免心虚,但想到要做的事,她顶着压力开口,“我许久没有回青州,不知青州居然培育出如此漂亮的莲花,花瓣还能泡茶。”
“京五小姐不知情有可原,这青州刺史上任后,便在南山之巅的仙泉里发现了这罕见的莲花。
传闻只有天下圣君现世才会出现,青州刺史连夜见莲花送往神都。
这也成了惯例,每年都会送不少培育出的各种金贵莲花。”
对面的贵女开口解释着。
“原是这样,那我可要尝尝。”
这五妹妹到底要做什么?
京妙仪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五妹妹,这茶中参加少量花蜜,你对花蜜过敏,忘了?”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茶换过来。
“四姐姐,别担心,我就尝一点点不会有事的。”京妙音撒着娇,象是从前一样。
她这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不行,长姐不在身边,怎可由你贪嘴?”京妙仪可不能允许自家妹妹这么做事。
长公主歪着头笑不达眼底,“京四小姐未免也太过霸道。
不过是浅尝而已,不会严重到窒息的。况且这里是皇宫,你在担心什么?”
“哦,也对京四小姐当年与京家决裂,想必也是因为为人太过于专横武断。”
长公主挑眉,示意常嬷嬷上前将茶从京妙仪的手中夺过去,递给京妙音。
“尝尝,可喜欢?”长公主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对比起来她京妙仪显得多么的不讲理。
京妙仪上前一把夺过茶一饮而尽。
“四姐姐。”京妙音急得想要去夺。
京妙仪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来。
“过敏严重会窒息而亡,她叫我一声姐姐,我自不会让她乱来。
长公主身为人母应该能体谅我这个做姐姐的心,若长公主非要让我妹妹喝,我便替我妹妹。”
“京妙仪——”长公主蹭地站起身,衣袖下的手紧握青筋凸起,“你好大的胆子。”
京妙仪强忍着胸口翻涌而上的血气,身体跟跄一晃,手下意识地撑住桌子。
“陛下,崔相求见。”太监突然开口,将僵持的场面打破。
“臣崔颢叩问皇上圣躬安。”
“朕,安。”麟徽帝双手叉腰,眼神深邃而危险。
他现在很不爽。
“臣崔颢是来送关于长公主府碎尸一案的卷宗,还请陛下过目。”
京妙仪眉宇紧蹙,额前渗出冷汗,口中的鲜血涌出,她再也支撑不住,摔下去。
“四姐姐——”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
麟徽帝凤眸闪过慌乱,他跨步上前,想要去接住她。
“崔颢!”长公主一声怒吼,“唰”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震得茶水溅出,打湿她的衣衫。
崔颢抱住她的手在颤斗,那张脸上瞬间没有血色,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奔跑,他如同迷失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冷静的方向。
“朏朏。”他的声音很轻,却在颤斗。
怀里的人,呼吸浅短,手指无意识地想要去抓取。
她那双如画卷般美丽的眸子里沁着痛苦的泪珠,她想要开口,血却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涌出,染红她浅色的衣衫。
崔颢想要去擦她的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好轻,轻飘飘的象是没有任何重量,明明怀里抱着人,却好象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他将人一把抱起,朝着屋外走去。
“崔颢你敢走一步试试看。”长公主那里允许被人这般贴脸开骂。
愤怒的情绪如洪水一般冲溃她的理智防线,“本宫让你放下。”
崔颢看着对他咆哮的荣郴,就好似四年前在地牢里,她也同疯子一样狂怒叫嚣。
他不会再上当了。
“给朕闭嘴!”高台之上的男人,眼里的浮冰已经迅速凝结,浑身透着肃杀之气,似是复盖上寒冰,比冰窖还要冷上三分。
姗姗来迟的章太医一看这情形,吓得药箱差点没抱住。
“臣参见……”
“还参见什么,救人!”麟徽帝一声吼。
章太医身子一抖差点没站稳,等看清崔相怀里的人更是一抖。
这、这是京小姐。
完蛋了,这什么鬼现场。
陛下心爱的女人被陛下的臣子抱在怀里,然后还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崔相,你别傻抱着了,让我诊脉。”
章太医手搭在脉上,他一下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