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杳的话说完,便看到陆衍之的脸迅速变红。
宋知杳愣了一下,被她夸的脸红了?
“陆衍之,你醒了?”
醒了怎么不睁开眼。
宋知杳说完,陆衍之仍旧没睁开眼,脸上的红看着极不正常,额头甚至还冒出了细密的汗。
“陆衍之?”
宋知杳又喊了一声,轻轻推搡了一下陆衍之,这才觉得不对。
陆衍之好象不是被她夸的脸红,是发了高热。
宋知杳没有尤豫,立刻对着外间的素心吩咐,“素心,我昨日受了寒,似乎有些发热,你去熬一副汤药来。”
她刚醒来时,曾发过热,那时候大夫便开了药。
她当时好的快,如今应该还有。
虽说陆家就有大夫,但陆衍之也知道秦玉在府中,没去找她,说明这件事陆衍之也希望瞒着秦玉。
宋知杳自然不好自作主张。
素心一听宋知杳的话,担心极了,“少夫人,您发热了?可要奴婢去请大夫过来?”
“不必。”宋知杳道:“按我说的做。”
她声音略沉了几分,素心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再多言,应了声是,随后去安排。
宋知杳又打了一盆水来,为陆衍之擦拭身体。
虽然未必有用,但至少能将他身上的汗都擦掉。
陆衍之浑身滚烫,宋知杳的凉水很快都变热,她换了三盆水,素心终于熬好了药。
宋知杳听着动静,出门接的,没叫素心进来。
“少夫人……”素心低低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心。
宋知杳道:“下去吧。”
关上房门,宋知杳端着药到了陆衍之身边。
陆衍之的身体还是很热,脸上通红,嘴唇已经干涸泛白,宋知杳用勺子舀了药,吹凉之后送到陆衍之嘴边。
陆衍之昏迷着,自然不会主动吞咽汤药,褐色的药汁从他嘴角流下。
“陆衍之听话,喝药。”宋知杳低声道:“喝了药就能好了。”
管他听不听得见,话得说。
不过出乎宋知杳意料的是,她的话说完之后,陆衍之还真能喝下药了。
宋知杳唇角微勾,满意道:“乖。”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将陆衍之当成了孩子哄,毕竟最近哄两个孩子成了习惯。
宋知杳将一碗药给陆衍之喂了下去,又很贴心的倒了半盏温水清口。
然后便是等。
宋知杳虽然听陆衍之的话,但心里还是有一杆秤。
她时不时的伸手试探一下陆衍之的鼻息和心跳,当然,还有身体的温度。
真要高热不退,那生死面前,也顾不得陆衍之的话。
陆衍之小命要紧。
好在这药还是有效的,陆衍之喝了药没多久,高热逐渐退去。
宋知杳长出一口气,一时没反应过来,照例伸手去探鼻息。
下一瞬,她的手被捉住。
陆衍之的手已退了热,一双眼正紧紧盯着宋知杳,眼里的防备与警剔,在看清楚她的脸时,瞬间放松。
但她刚刚……在做什么?
试探他死没死?
陆衍之一时有些想笑,她握着宋知杳的手松了松,清楚感受到身上载来的疼痛。
“陆衍之,你醒啦!”宋知杳的声音带着惊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既然醒了,那应该死不了。
“恩。”陆衍之颔首,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多谢。”
烛光摇曳,他清楚看到宋知杳脸上的憔瘁。
她……一直守着他。
“你没事就好。”宋知杳说:“昨晚你发了高热,但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没惊动人。”
宋知杳将她的安排说了,最后问:“藏锋呢?”
藏锋不会出事了吧?
“他此刻应当还在寻我。”陆衍之说话的语速有些慢,“他晚些时候应当会回府。”
“劳你让他来见我。”
宋知杳明白了,藏锋不知道陆衍之受伤,难怪,她说有藏锋在,陆衍之怎么会找上她。
“好。”宋知杳点头。
宋知杳原本是想跟陆衍之说说木亘的事,但陆衍之现在虚弱的好象随时能昏过去。
宋知杳也就不便开口。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归朴院内已经有动静传开。
宋知杳出门将陆衍之的话吩咐给素心。
屋内安静下来,陆衍之这才关注到他自己的状况。
他很快便确定,他在被子里是个怎样的状态。
未着寸缕。
是宋知杳。
陆衍之很确定。
陆衍之抿紧唇,身体微微紧绷,整个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与宋知杳之间虽是夫妻,但上次赤诚相对还是六年前,也仅有那一次。
但刚刚,宋知杳态度很坦然。
思索间,宋知杳已经回了来,“交代下去了。”
顿了顿,宋知杳又保证道:“陆衍之,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深深和微微那边,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解释。”
陆衍之抿唇,“多谢。”
屋内再次沉默下来,气氛稍有些尴尬。
宋知杳原本以为陆衍之不舒服,应该会很快再次睡过去。
但她猜错了。
陆衍之虽然虚弱,但尚算清醒。
片刻,陆衍之道:“我的衣裳?”
“剪掉了。”宋知杳说:“衣裳都黏在身上了,我怕牵扯到伤口,就都剪掉了。”
“要不,我赔你一身?”
陆衍之:其实他也不是这个意思,更不缺这一套衣裳。
可他出口却是,“好。”
其实若算这么细,他还弄脏了宋知杳的被褥床榻,让宋知杳照顾了他一晚。
但……他的嘴比脑子反应更快。
而且他不想反悔。
陆衍之道:“昨晚这些,我会赔偿。”
“无妨。”宋知杳大大方方道。
陆衍之没再说话,只在心里道:要得。
陆衍之对藏锋很了解,正如他所说,藏锋一大早回了陆家,查看陆衍之是否回来。
被素心抓住,带来了归朴院。
藏锋匆匆进门,便嗅到满屋尚未彻底散去的血腥味。
宋知杳很识趣的出了门。
“将军!”
藏锋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床边,眼睛都红了。
陆衍之道:“无妨,只是受了些伤。”
藏锋才不信,只看将军苍白的脸色就知道,绝非一些小伤。
“我这些时日不便露面,对外宣称我忙于公务,不在京中。”
他昨日未死,那背后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不至于立刻怀疑到他身上,但若此时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那可就未必了。
陆衍之吩咐藏锋离京,去处理一些事务。
藏锋是他的贴身侍卫,藏锋的位置便代表了他的位置。
藏锋应了是。
陆衍之又道:“另外,吩咐藏影,让他调查风月居。”
他昨日跟踪虽然受了伤,但并非一无所获。
风月居便是突破口。
陆衍之与藏锋聊过之后,很快便出了正屋,他直奔宋知杳,态度躬敬,“少夫人。”
“将军伤势太重,不便挪动,属下尚有要务,这些时日,恐要辛苦少夫人。”
宋知杳:“……”她还以为藏锋回来,就把陆衍之接走。
可想到陆衍之在她来月信时为她暖手暖脚按摩,宋知杳还是道:“没事,你去忙吧。”
不过藏锋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将屋内染血的床单被褥更换了。
一直到藏锋离开之后,宋知杳才想起另一件事:都能挪动陆衍之更换被褥,就不能挪动他的位置吗?
不等宋知杳深思,陆衍之的声音已经响起,“劳烦了。”
宋知杳都答应了,自然不能丢下陆衍之不管,她让素心去知墨院传话,今日有事不能陪两个小家伙吃早饭。
又给陆衍之喂了早饭之后,才匆匆赶去知墨院送两个孩子去竹轩。
随后才回了归朴院。
一直到临近午时,宋知杳才想起来一件事:陆衍之好象该换药了。
毕竟上药还是昨日夜里的事。
宋知杳撩起被子一看,新鲜伤口沁出的鲜血将纱布都染成了暗红色。
应该早些换药的。
但陆衍之却一声不吭。
宋知杳看了看陆衍之的伤口,又看了看陆衍之的脸,最后道:“陆衍之,要不……你睡会儿?”
睡着和醒着,感觉完全不一样。
陆衍之:……他睡不着。
况且,以他的敏锐,便是处于睡梦中,只要宋知杳动他,他都会立刻苏醒。
两人对视。
好一会儿,宋知杳才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早就看过的。
宋知杳掀开一部分被子,动作温柔又细致的给陆衍之上药。
陆衍之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她认真又专注,似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轻柔的为他伤口洒药,又包扎好。
她的一举一动,就象是一把带羽毛的小扇子,轻轻的一下一下拂在陆衍之的心尖上。
痒痒的,软软的,还有点酸酸的。
是陆衍之完全陌生的,且十分不理解的情绪,就连心跳的速度都不由加快。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这是怎么了?
又发热了吗?
宋知杳自然察觉到了陆衍之的动作,百忙之中抬眸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衍之垂下眼,“没事。”
“那就别动。”宋知杳拉着陆衍之的手放好,“别牵扯到伤口。”
上半身的药换好,宋知杳将上半身的被子盖好,掀开另一半,开始上药。
屋内陷入彻底的沉默,气氛显得尴尬极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陆衍之清楚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