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杳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她拧着眉,吩咐素心去将信取进来。
看着“杳杳亲启”几个字。
宋知杳便知道,又是木亘送来的。
宋知杳很烦。
她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些事,更不想掺和夺嫡之事。
但信都已经送到,宋知杳还是只能拆开。
信上询问她为何不回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否见面。
随信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张旧信纸。
宋知杳展开一看,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大概知道,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行事荒唐,丝毫不顾念名声。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荒唐。
信纸开头便是:木亘哥哥,好想你。
信中的内容便是叙说相思,并询问“木亘哥哥”何时能娶她。
而信的落款是:最爱木亘哥哥的宋知杳。
“宋知杳”在信中与木亘说话时,都自称“杳杳”,而在落款却写上了完整的名字。
其中只怕有这位“木亘”的引导。
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算计。
而将这张信纸一道寄过来,是分明的威胁,是对她沉默回应的不满。
两人通信颇多,一旦公开,对她的名节是毁灭性的打击。
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不过……宋知杳不怕。
甚至看着这封信还面露嫌弃,这张旧信纸里,除了名字跟她有关系。
其他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一笔字,差微微远矣,根本不是她的笔迹。
只要那个人不再占据她的身体,她便可以直接说这些信不是她的,都是伪造。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字迹,她自幼习字也有字帖留下,家里人都可作证。
但,宋知杳还是决定出去会会此人。
因为此人都能引导“宋知杳”写全名,难道不会引导“宋知杳”送东西?
字迹她可以否认,但物件否认不了。
所以目前最好的法子是,她先稳住木亘,然后对外宣布丢了不少东西,且让这件事传开。
还有便是,这位木亘以及其背后的主子这样算计她。
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那不能够。
宋知杳吩咐素心,“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今日时辰还早,去一趟流芳楼也来得及。
素心转身去安排,宋知杳则照旧是将信纸点燃,丢入火盆里,随后转身进了内室更衣。
这命令,隔壁书房的陆衍之自然也很快知晓,他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宋知杳,果然还是要去见“情郎”。
正想着,藏锋匆匆进了门,将半截纸张放到陆衍之面前,“将军,属下从少夫人屋里的火盆里抢出来的。”
上次他就知道少夫人烧了信,所以这次立刻就去看着。
他动作快,抢到了一点。
陆衍之拿起信纸。
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角,但陆衍之清楚的看到了“木亘哥哥”“杳杳”“想见你”等字。
断断续续的,不是一行。
但很明显,是两人之间的通信。
陆衍之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只觉得这小小一块信纸碍眼极了。
他正要将这信纸处理掉,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将捏皱的信纸再次展开。
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上次瞥见过宋知杳收到的信封,信封上那几个字,与这信纸上的字绝非一人所写。
他也很清楚:这不是宋知杳的字。
那这字……是何人的?
陆衍之一时想不明白,便也没再追究,取下书架上的匣子,将巴掌大的纸片放进去。
随后才迈步出府。
他自然也要去听听,宋知杳会情郎都说些什么,就他上次的经验,会提及他。
流芳楼。
宋知杳没再去后院,她直接在包厢坐着,只点了一壶清茶。
反正那“木亘”带着面具,还怕什么?
笃笃笃。
没多久,敲门的声音响起。
不等宋知杳出声,房门便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正是那日见过的,木亘。
宋知杳只看了他一眼,便冷着脸挪开视线,似在生气一般。
她还要谢谢木亘特意给她的信,让她知道从前那个“宋知杳”是怎么与木亘相处的。
木亘仍是一身紫袍,脸上带着银质面具,转身关上了房门。
这才快步朝宋知杳走去,面上尽是无奈。
“杳杳。”木亘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上次跟你说的话委屈了你。”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宋知杳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还会送礼物哄人?
宋知杳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锦盒里赫然放着一支簪子。
木亘伸手便要抱宋知杳,却被宋知杳先一步避开。
“杳杳。”木亘的眼神透出几分疑惑。
宋知杳眸子微转,道:“你都要我以色侍人了,别动手动脚。”
木亘苦笑,声音里全是无奈,“此事我亦不愿,但谁让陆衍之只在意你呢?”
“杳杳,都怪你这个小妖精。”
宋知杳:“……”
等等,她要吐了!
宋知杳此刻实在有点笑不出来,甚至觉得丢脸极了。
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喜欢这样猎奇恶心的男子便也罢了,为何偏偏是用她的身体勾搭?
无妄之灾。
真的无妄之灾!
宋知杳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面上的表情,道:“你想多了,他不愿意碰我。”
“所以我给你送了药。”木亘回答的理所当然,而后又觉得话接的太快,轻咳一声道:“杳杳,都是为了大计。”
“待成就大业,你我方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杳杳。”木亘问:“那药你用了吗?”
“用了。”宋知杳随口道:“他也没碰我。”
她找信得过的大夫问过,那瓶子里装的药是催情所用,有助于房事。
“不可能,那药……”木亘下意识反驳。
宋知杳直接打断他,“陆衍之是行伍之人,忍耐远超常人。”
“我丢了好大的脸!”她说话时,别开了视线。
她赌的就是陆家,归朴院内的事,木亘以及背后的人不知道。
否则木亘不会这么急切的一再催促她。
木亘沉默了。
心里也生出怀疑:莫非陆衍之,当真不喜欢宋知杳?
可若如此,陆衍之为何不和离?
毕竟前些时日陆瑾瑜与宋知杳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没有正常男人能忍受这些。
“我知道,委屈杳杳了。”木亘立刻道:“此事,容我再想想法子。”
顿了顿,木亘又问:“那陆衍之的态度呢?”
他问的是陆衍之对几位皇子的态度。
宋知杳作无语状,“他现在哪会跟我说这些?但陆家祖训,不会掺和这些事。”
木亘笑,“这就要看杳杳你了,杳杳,你要努力得到陆衍之的信任,说服陆衍之支持殿下。”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
宋知杳:“……”
此人好大的脸!
隔壁的陆衍之:“……”
他亲耳听着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在讨论怎么算计自己,这种感觉……
怪怪的。
有愤怒,但不多。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宋知杳在胡言乱语。
要不是他是当事人本人,只听宋知杳的语气,他都要怀疑宋知杳是不是真下药了。
宋知杳随手将那药放在屋里内室,所以他也让藏锋拿去问过大夫。
他知道那瓶子里的装什么,所以很确定,宋知杳没对他下过药。
而且迄今为止,也没有过什么与他同房的打算。
宋知杳与她这位“情郎”,真正的关系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陆衍之唇角微勾:有意思。
这些念头从他脑中闪过,隔壁包厢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宋知杳的,“好,我会努力的。”
“对了,你今日给我的信里,夹了一张旧信纸。那些东西……你都留着?”
宋知杳话锋一转,看木亘的眼里多了几分不悦,“这些东西要是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木亘立刻道:“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定是我不小心。”
“杳杳,我留着你我之间往来的信件,只是因为心悦你。”
“但你我不能日日相守,我只能睹物思人。”木亘一脸的深情,“这些我都好好藏于书房,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杳杳,我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有下次。”
宋知杳才不信他,但表明了态度,至少是在木亘面前表明在意那些信件。
宋知杳顺着木亘的哄劝偃旗息鼓,道:“行吧。等你有了新的想法,再联系我。”
宋知杳这是下了逐客令。
木亘也明白,他点了点头,又表明了不舍,这才准备离开。
但他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正在把玩锦盒里簪子的宋知杳。
“杳杳,我怎么觉得,三个月不见,你对我的态度变了?”
木亘的声音微沉,眼底带着探究。
有点危险。
宋知杳心里暗道,这木亘好敏锐!
她这两次对他的态度,的确与从前不一样,她倒是能装。
但实在装不出来。
想到要喊眼前人“木亘哥哥”,她就想吐。
宋知杳轻哼一声,别过眼不看木亘,“你如此迫切的将我送给别人,还要我什么态度?!”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和委屈。
木亘微顿,迅速被说服。
他的确是这么做的,宋知杳娇气得紧,生气也理所当然。
但再生气,宋知杳不还是为了他心甘情愿去勾引陆衍之?
可见宋知杳为他倾倒。
如今只是吃醋难过而已。
木亘眼里的探究和怀疑退去,眼里浮现无奈,“杳杳……”
“我现在不想见你。”宋知杳道。
“好好好,我改日再来。”木亘连声应好,这才离开了包厢。
宋知杳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木亘之所以会如此轻易的相信她方才的话,全因为之前的“宋知杳”表现的太过无脑。
宋知杳垂眸,看着手中锦盒里的簪子。
簪子样式精美,却不独特,宋知杳觉得,这份礼物,木亘并不怎么上心。
应就是随手挑选而已。
她收好簪子,这才出了包厢起身下楼,她要见木亘之事较为机密,素心最好不知道。
所以她只让素心在楼下大厅等着。
宋知杳到素心身边的时候,素心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反而正盯着一方向出神。
“素心?”
宋知杳喊了一声,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素心连忙回神,“少夫人,奴婢……没看什么。”
她刚刚,好象瞧见了藏锋的身影。
只是一闪而逝。
她再看去时,什么都没发现。
这,便不必告诉少夫人了吧。
宋知杳上了马车,才又将簪子与锦盒取出来,京中各家首饰铺子,为了辨认区分,都会在首饰与特制的锦盒上印上专属的印记。
而这支簪子上的印记,是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宝玉斋的印记。
在锦盒的底部,阴着小小的“宝玉斋”三个字。
宋知杳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说起来,宝玉斋背后的主子与她,还有些渊源。只是……
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故人是否还记得她。
况且,她不知道宝玉斋如今的情况,贸然找上门去,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还需徐徐图之。
宋知杳回到陆家,她刚下马车,便敏锐察觉有人盯着她。
那视线情绪强烈,不可忽视。
宋知杳下意识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宋知杳回府的时间,正是陆见深兄妹俩下课的时辰,她将锦盒交给素心,吩咐素心送回归朴院,便直接去了竹轩。
刚到竹轩外,宋知杳便听到训斥声。
“身为兄姐,你们怎如此小肚鸡肠,毫无容忍之量?”
“我看你们当真是枉读了几年的圣贤书!”
是陆老爷。
他此刻正将陆彦护在身后,训斥的正是陆见深与陆见微。
两个小家伙显然被祖父训懵了,愣在原地,陆见微小脸苍白,身体在不断颤斗。
陆见深护在妹妹前面,但大眼睛里也蓄满了泪。
陆老爷见状,更是冷笑,“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我这个做祖父的还说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