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兰红着眼,心神俱裂,声音颤-抖。
大安抹着泪,咬牙切齿地控诉:“不是二伯……是奶奶和大勇小勇!”
“他们冲进来就要抢柜子里的东西,那是林场叔叔给咱家送的救命粮!我不给,他们就打我。”
“爸爸听见了,急得想下炕,结果……摔下来了……”大安哽咽着,拳头捏得死紧,“大勇哥还说,爸爸是个废人,吃了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给他们吃!他们还拽爸爸的头发,踢爸爸的头……”
“后来……把麦乳精、罐头,还有那半袋白面全抢走了!连小安手里半个窝头都没放过!”
小安在一旁疼得直抽气,却还是懂事地拉住苏秀兰的衣角:“娘,我没事,你快救救爹……爹流了好多血……”
苏秀兰听着大安的哭诉,看着满屋的狼借和怀里生死不知的丈夫,浑身发-抖。
不是怕的。
是气的。
好啊。
真是好得很啊!
老-二家前脚刚走,他家的狼崽子后脚就来抄家了!
这是看他们三房没人了是吧?
是觉得顾建国倒下了,她们孤儿寡母就好欺负是吧?
抢东西也就算了,那是身外之物。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对一个瘫在炕上的病人动手!
更不该把她的孩子往死里打!
顾建国是为了林场才倒下的,他是英雄,不是任人践踏的狗!
“他们……欺人太甚!”
苏秀兰嘴唇被咬出了血,死死地攥起拳头。
她小心地放下怀中的男人,刷的一下起身,一把抄起灶台上的菜刀!
大安和小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母亲现在的表情好吓人。
暖暖匆匆薅了小金一根须子,攒吧攒吧直接塞到顾建国的嘴里。
那可是金色人参,随便一点根须就是天价。
昏迷中的顾建国只感觉一阵暖流涌动,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媳妇儿提着菜刀就要出去。
“我这就找他们拼命去!今儿个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把刀放下……秀兰!你想让孩子以后去大牢里探你看你不成?”顾建国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家那个一向温婉没脾气的媳妇儿,拿着刀子要砍人,吓得差点再晕过去。
“我不活了!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我还要这条命干啥?我去砍了那两个狼崽子!”
苏秀兰手里的菜刀还滴着水,也不知是菜叶上的,还是她手心的冷汗。她眼睛红得吓人,胸口一起一伏,也是被逼急了,只想跟人拼命。
炕上的顾建国大口喘气,额头上的血流进眼窝,他半边脸都麻了,可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糊涂!”
“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搭进去,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苏秀兰转身,两眼血红,面色狰狞,“你们都快被打死了!建国,你……你醒了?”
她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男人居然已经醒了。
顾建国死死地咬着牙,告诉自己别晕。
“秀兰,是暖暖喂我吃了药!”
苏秀兰想起金色人参娃娃,手中的刀吧唧一下掉到地上,快步跑了过来,“你现在感觉咋样?手脚有劲儿吗?”
顾建国虚弱地笑了,“暂时没有!不过,身上暖洋洋的!”
“秀兰,他们这次的确做得过分,但你就算拿着刀过去找他们拼命,你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自己!”
“这种事不能硬来,咱得智取!”
暖暖听得两只眼睛都冒光了,小丫头不知从哪来找了块布子,伸着小手就要按到顾建国脑门上止血。
顾建国连忙阻止,“暖暖,先别!”
“孩子他爹,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你瞧瞧咱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抄家了!”
“家里的东西都没了,上次铁柱兄弟拿来的救命粮,那可是给你和孩子补身体的,我都不舍得吃,也被那两个兔崽子抢走了!”
苏秀兰心里愁啊,这一个大冬天,家里啥都没有,可咋过?
顾建国闭上眼睛又睁开,脸上的憨厚早已不见,只剩下让人心寒的冰冷。
“秀兰,你听我说!”
苏秀兰端着脸盆子和毛巾过来,想要帮顾建国擦脸。
“别动!”
“也别收拾!”
“屋里的东西都别拾掇,大安小安,脸上身上的伤更不用擦。咱就保持原样!”
“你现在去找他们算帐,一点用都没有,听我的,去找大队长,还有村里的领导,人越多越好!”
“咱把今天的事情闹大,让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老顾家是怎么对咱们的!”
苏秀兰本来就不傻,刚刚只是被气糊涂了。
想到的就是拿着菜刀和人拼命,此时被自家丈夫一说,立马明白过来。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进来,灶膛里的火早就灭了,屋里冷得很。
大安和小安抱在一起,暖暖抬起小手,摸着顾建安的脸,“爸爸不疼疼!暖暖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我和妈妈找到金色娃娃了,他说一定会治好你,以后你能跑能跳,还能抱着暖暖举高高!”
真的找到了?果然媳妇儿说得没错,暖暖就是个小福星。
那东西,都是传说中的,暖暖居然都能找到!
“好!”
顾建国声音都柔了下来,看着女儿纯真关切的小脸,忽然感觉,自己这些年,还真是活得浑浑噩噩。
这次受伤,也让他看清了很多。
如今女儿找到了金色人参,也有活下去的希望,更是能站起来护住老婆孩子的底气。
他用力反握住闺女的小手,捏了捏,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暖暖乖,这是咱们家的秘密,谁也别说。爸爸信暖暖,等着好起来了,天天带着暖暖举高高好不好?”
安抚好闺女,顾建国转头对苏秀兰下了狠心:“去吧!把头发再抓乱点,大衣别穿,就这身单衣裳。到大队部,见了人啥也别解释,就磕头,往死里磕。让大队长、让支书、让全村人都来看看,咱们家还活不活得下去了!”
苏秀兰用力点头,脸上再没一点软弱。她站起来,狠狠抓乱了头发,又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整个人看着狼狈不堪。
“看好你爹和妹妹。”苏秀兰回头冲大安小安哑声嘱咐一句,转身拉开破门,一头扎进了外头的寒风里。
现在正是晚饭点儿,大队部里亮着灯。村支书正抽着旱烟袋,跟妇女主任商量年底分肉的事,大队长顾承业披着件旧军大衣,低头看着工分本子。
大门猛地被撞开,一股寒风卷着雪沫子灌了进来。屋里人还没看清,进来的人影就直挺挺跪在了水泥地上。
接着就是磕头的闷响,一下,一下,听得人心里发慌。没几下,苏秀兰的额头就青了,还见了血。
“哎呀!这不是建国媳妇吗?这是咋了这是?”妇女主任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吓得赶紧跑过来要扶。
苏秀兰却死死趴着地不起来,嗓子都哑了:“大队长……求您……去给我们一家子收尸吧……”
这一嗓子,把屋里几个干部的魂都喊没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