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冬的寒意。
吴宸轩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案头堆积着厚厚一摞文稿，墨迹犹新。
他手中正拿着一本装订粗糙的册子，封面印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墨楷大字——《国史》。
新任国子监祭酒方光琛以及几位参与编纂的翰林学士垂手侍立一旁，气氛凝重。
吴宸轩翻到其中一页，指尖划过一行行文字：
“建虏入关，行径之残暴，亘古罕见！多尔衮颁‘剃发易服令’，不从者斩！更纵兵屠城，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白骨盈野，流血漂橹！其所为者，意在绝我华夏衣冠，灭我汉民脊梁！……”
“其推行‘缠足裹脚’之恶习，非满清之前我华夏妇人何曾缠足？此乃建虏为弱我汉民女子奔走之能，以禁锢男子反抗之心！残忍酷烈，令人发指！……”
“至于割指断掌，更是其奴役我汉家男丁之铁证！凡抗拒剃发者，皆砍断右手拇指，使其终生无法持械反抗！此等暴行，罄竹难书！……”
他看得极为仔细，眼神锐利如刀。
旁边一位须发花白的老翰林，国子监博士周廷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欲言又止。
“嗯。”吴宸轩终于放下《国史》稿，又拿起另一本《律法》草稿。
他直接翻到涉及异族归化与科举的章节：
“凡非我华夏族裔，欲参与大明科举者，需满足以下条件：其一，本人及直系亲属三代以内皆归化入籍，登记造册于官府；其二，其间无任何违法记录，并由邻里保甲联保；其三，需通过‘汉文典籍’、‘大明律令’、‘忠勇训’三重考核，成绩优异者；其四，获准应试者，仅可参与‘杂科’（算学、农学、工科等‘实用科’），不得参与‘正科’（经史、策论等）；其五，考中者授官，最高不得超正七品县丞，且不得掌兵、刑、钱粮等实权要职，仅可任技术协理、文书档案等职……”
“好！”吴宸轩难得地吐出一个赞许的字眼，看向方光琛，“此稿甚合吾意！光琛，你辛苦了。将此条目再行细化，务必堵死任何漏洞！尤其是‘三代以上汉姓汉俗’和‘无任何违法记录’这两条，核查必须从严！邻里保甲联保，一户作伪，全甲连坐！”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异族归化，非数十年之功不可轻信！此乃立国之本，绝不可动摇！”
周廷儒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道：“元帅钧鉴！臣……臣有一愚见。《律法》篇中关于异族科举限制，是否……是否过于苛严？圣人云：‘有教无类’，‘以德服人’。若示以宽仁，或可收四海归心之效……”
他试图引用圣贤之言缓和一下这冰冷的条文。
“以德服人？”吴宸轩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周廷儒，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诮，“周博士，好一个‘以德服人’！建虏屠刀加颈时，你口中的‘德’在何处？倭寇劫掠海边，将我渔民当作箭靶射杀取乐时，‘仁’又在何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异族畏威而不怀德！建虏入关，屠戮我汉家儿女何止千万？！倭寇肆虐，沿海百姓尸骨无存！此等血海深仇，岂是几句空谈仁义道德就能抹去的？！”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国史》稿，指着上面关于“缠足”、“割指”、“屠城”的血腥描述：
“看看这些！这就是异族所谓的‘德’！这就是他们要带给我们的‘仁’！周博士，你饱读诗书，难道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古训？！”
“本帅要的，不是什么虚妄的归心！是让他们刻骨铭心地记住——犯我华夏者，必诛！觊觎我疆土者，必亡！想要融入我华夏，可以！三代清白，循规蹈矩，做我大明最底层的良民！想染指权柄，动摇国本？”
吴宸轩冷笑一声，重重拍在《律法》稿上，“痴心妄想！”
周廷儒被这连番诘问和凛冽的杀气压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他嘴唇嗫嚅着，还想再辩解什么。
“看来周博士对‘德’之一字，领悟甚深，身体力行。”吴宸轩盯着他，眼神冰冷，“既然如此，本帅成全你这份仁心。即日起，革去你国子监博士之职！调任大同口泉煤矿，任矿场文书！让你亲自去体验一下，你口中那些需要‘以德服人’的异族，是如何生活的！也让你看看，没有本帅这铁血规矩弹压，他们会如何‘感恩戴德’！”
命令如同惊雷！
周廷儒如遭雷击，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元帅开恩！元帅开恩啊！老臣……老臣糊涂……”
他深知那矿场是何等炼狱，去了那里，无异于被判了死刑！
“拖下去！”吴宸轩挥挥手，面无表情。
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周廷儒粗暴地架起拖出了西暖阁。
凄惶的求饶声在殿外渐渐远去。
暖阁内一片死寂。
剩余的翰林们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吴宸轩环视众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寒意：“尔等记着，今日编撰之书，非为皓首穷经，沽名钓誉！乃为铸我华夏之魂，立万世不易之基！《国史》，要让后人铭记血仇，永不忘本！《律法》，要划清华夷之界，绝不容情！书中所载，即为铁律！凡有质疑、删改、曲解者，周廷儒便是前车之鉴！”
“《忠勇训》的编纂也要加紧！”
他转向方光琛，“要写得直白，写得热血！让孩子们读了就知道，谁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为什么而战！为何效忠元帅！”
“臣等谨遵钧命！”
方光琛带头，翰林们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吴宸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积如山的书稿。
笔墨无声，却胜过刀枪。
这些即将印行天下、成为所有学堂启蒙教材的文字，将如同最坚硬的磨刀石，把下一代汉家儿女的心智，打磨成只认华夏、只认吴宸轩的利刃。
思想，才是真正的边防。
而这道防线，将由冰冷的铁律和炽热的仇恨共同浇筑，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