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被连根拔起、诛灭九族、头颅悬城的消息,如同一场迟来的凛冬寒流,席卷了温暖富庶的江南水乡。
虽然地理上相隔遥远,但那血腥味仿佛能透过驿道上的快马和运河里的舟船,弥漫到苏州、杭州、松江的每一个角落。
与北方商路短暂的瘫痪不同,江南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声却更加深刻的震撼。
这里的士绅巨贾,或许与关外没有直接的瓜葛,但谁家没有几分偷漏税赋、隐匿田产、与官府勾连牟利的“旧账”?
吴宸轩对付晋商的手段,简单、粗暴、酷烈,毫无转圜余地,这彻底打破了他们对于“法不责众”和“钱可通神”的幻想。
恐慌之下,是求生本能催动的行动。
苏州府衙、松江府衙…乃至应天(南京)的户部衙门,突然变得门庭若市。
来的不再是托关系走门路的师爷管家,而是一个个平日里难得一见、身份尊贵的士绅本人或者家族核心人物。
他们脸上带着强装的镇定,眼底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老父母大人(对知府的尊称),这是小人家族近年来田亩清册,经反复核对,此前确有疏漏,漏报了三百亩水田、五十亩桑园…应补缴赋银及罚银共计一千二百两,请您过目…”
“大人,这是去岁商税账目,此前计算有误,少纳了五百两,特来补上,并加罚三成…”
“草民惶恐,家中管事私下里曾与一山西客商有过来往,虽早已断绝,但为表心迹,愿捐输军饷白银一万两,以明心志!”
类似的场景在江南各大府衙上演。
士绅们争先恐后地主动补缴税款,数额甚至远超实际欠额,只求能尽快与“通敌”的嫌疑划清界限,在官府那本可能存在的“黑名单”上,千万不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江南的税银,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短时间内涌入国库,让户部的官员都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在风暴中心的山西,吴宸轩推行的另一项铁血政策正在全面铺开——“十户连坐甲保制”。
此法极其严酷:以十户百姓(或商户)编为一“甲”,设甲长。
颁发“连坐户帖”,十户信息登记在册,互相担保。
若有一户涉嫌“通敌叛国”(包括与关外势力交易、窝藏细作、传递情报等),一经查实,不仅该户按《英烈祠铁律》处置,其余九户亦视为同罪,轻则罚没家产、流放苦寒之地,重则一并处斩!
告密者受重赏,隐瞒者同罪。
消息传出,晋地百姓哗然,人人自危。
但很快,这种恐惧就转化为了极其严格的互相监督和自查。
邻居家的陌生来客、突然多出的不明财物、夜间可疑的动静…都变得异常敏感。
没有人敢拿自家和另外九户几十口人的性命去冒险。
一种无形却无比紧密的监控网络,在三晋大地的每一个村落、每一条街巷迅速形成。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往日里可能存在的、为利益铤而走险的灰色交易几乎绝迹。
关外势力派来的细作、试图重新建立联系的残余人手,发现他们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寸步难行。
任何陌生面孔的出现都会立刻引起警觉,任何试图接触的行为都可能被迅速上报。
晋地,这个曾经与关外联系最紧密的区域,在铁血高压之下,竟变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最安定”区域,虽然这份安定,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京城,西山皇家靶场。
吴宸轩此行并非观看水师,而是检验另一项成果。
利用抄没晋商的大量铁料、铜料,新建的“神机研究院”下属的军工厂已经投产。
一支造型略显不同、工艺更加精良的新式燧发枪被恭敬地呈到吴宸轩面前。
枪管更长更厚,击发机构有所优化,木托的曲线也更符合人体工学。
“元帅,此乃改良型燧发铳,参照西夷最新样式,并加以改进。用药量稍增,膛线加深,初速更快,射程较旧铳预计可远出三十步以上,五十步内破甲能力显着增强!”负责的工匠大师傅激动地介绍。
吴宸轩接过火铳,入手沉甸甸,冰冷而坚实。
他熟练地装填火药和弹丸(新式的预制弹药),压实,举铳,瞄准百步外竖立的三层铁甲靶。
屏息。
扣动扳机。
“砰!”
一声比以往更加清脆响亮的爆鸣!
白烟腾起。
远处,那三层铁甲靶的中心,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破洞!
弹丸不仅击穿了,而且是以一种更具毁灭性的方式!
吴宸轩放下犹自冒着青烟的燧发枪,走到靶前,用手指摸了摸那扭曲的破口边缘,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满意神色。
“不错。”他点了点头,回身对负责的官员和工匠道,“这铁,是抄没那些国贼得来的。”
他拍了拍冰冷的枪身,语气森然:
“正好。用敌人的铁,打造我们的枪,去打爆敌人的头。”
“加大产量,优先装备北境李定国部和新练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