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沾益城头,象征性的抵抗后,“讨虏军”守军仓皇“溃退”。
都统莽依图骑在高大的关外骏马上,看着城头升起的清军龙旗,志得意满。
沿途讨虏军小股部队的骚扰更被他视为“疥癣之疾”,不值一提。
探马回报,吴逆主力尽数龟缩曲靖城内,意图据险死守。
“哼,困兽犹斗!”莽依图轻蔑一笑,“传令!全军加速!直扑曲靖!本都统要在安亲王大军抵达之前,先拔了这颗钉子,擒了那伪帝和大元帅!”
清军前锋一万五千精骑,如同脱缰野马,沿着官道滚滚南下,一头扎进了三岔箐那幽深狭长的谷地。
道路越来越窄,两侧山崖陡峭,林木森森。
一种本能的警觉让莽依图微微皱眉,但连胜的骄狂和对吴宸轩的轻视压倒了警惕。
他催促着部队快速通过。
就在清军前队已出谷口,中军完全进入谷地最狭窄处,后队尚在谷中时——
“轰!轰!轰!”
三声震天动地的号炮,如同死神的咆哮,猛然在两侧山巅炸响!
刹那间,地动山摇!
“放——!”吴国贵炸雷般的怒吼在山间回荡。
两侧陡峭的山坡密林中,火光骤起!无数黑点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死亡之雨,倾泻而下!
轰!轰!轰隆——!
不是寻常的箭矢滚石,而是经过改良、装药量倍增的开花弹!
剧烈的爆炸在密集的清军骑兵队列中接连绽放!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破碎的肢体、战马的嘶鸣、士兵的惨嚎瞬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巨大的冲击波和横飞的弹片,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有埋伏!快撤!”
“我的马!啊——!”
“火!火油!快跑啊!”
清军瞬间大乱!
战马受惊,互相冲撞践踏!
狭窄的谷地成了死亡陷阱,进退不得!
“雷火营,三段击!放!”吴国贵的命令冷酷无情。
砰砰砰——!砰砰砰——!
早已埋伏好的燧发枪兵,在相对安全的制高点,对着谷中混乱不堪的清军,打出了致命的齐射!
铅弹如雨,居高临下,穿透力惊人!
成排的清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杀——!”堵在谷口两头的讨虏军步卒,在炮火和枪弹的掩护下,如同猛虎下山,挺着长矛大刀,吼叫着冲入谷地,对混乱中的清军展开无情的绞杀!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莽依图目眦欲裂,他挥舞着长刀,试图组织抵抗,但队伍已彻底崩溃。
一发呼啸而至的开花弹在他附近炸开,狂暴的气浪将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未等他爬起,数把染血的长矛已狠狠捅穿了他的胸膛!
这位清廷悍将,瞪大着不甘的眼睛,倒在了这片他轻敌冒进的绝地。
战斗从号炮响起到基本结束,不到一个时辰。
一万五千清军前锋精骑,除少数机灵的后队见势不妙拼死突围外,绝大部分被歼灭在三岔箐这口巨大的“棺材”里。
谷地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当李定国率部赶到谷口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修罗场和正在打扫战场的讨虏军士兵。
吴国贵提着莽依图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大步走来,浑身浴血,却豪气干云:“哈哈哈!痛快!大元帅的炮,真他娘的带劲!”
李定国看着这恐怖的战场,再看向那些冒着青烟,造型奇特的新式火炮,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种毁灭性的打击效率,远超他过往的任何经验。
他望向曲靖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位年轻大元帅运筹帷幄的身影。
这一仗,不仅重创了清军锐气,更让李定国对吴宸轩的军略和手中掌握的力量,有了全新的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认识。
“传令,迅速清理战场,收集可用军械马匹,焚毁残骸!全军即刻撤离,按原计划退回预设防线!”
李定国沉声下令。
他知道,岳乐的主力,带着雷霆之怒,马上就要到了。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三岔箐这场干净利落的伏击战,如同给初生的讨虏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也为即将到来的更大规模的血战,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三岔箐的冲天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安亲王岳乐的脸上。
当前方溃兵哭喊着带回莽依图全军覆没,本人授首的噩耗时。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脸色瞬间铁青,握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
“废物!莽撞!轻敌!”
岳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胸中怒火翻腾。
他深知莽依图的勇猛,更明白一万五千精骑的覆灭对士气的打击是何等沉重。
吴宸轩!
这个名字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和前所未有的重视。
对方不仅有胆魄扯旗造反,更有如此狠辣精准的用兵手段!
那威力巨大的新式火器,更是情报中未曾详述的致命变数。
“传令全军!缓速前进!斥候外放三十里!遇山过林,务必谨慎搜索!各营加强戒备,严防敌军袭扰!”
岳乐迅速调整策略,收起了轻视之心,变得异常谨慎。
他深知,吴逆初战告捷,士气正盛,又有地利和新锐火器之利,此刻贸然强攻曲靖坚城,绝非上策。
“扎营!稳固后路,等待后续粮草辎重!”岳乐最终下令,在距离曲靖城约五十里的一处开阔地扎下连绵大营。他要以泰山压顶之势,步步为营,利用兵力优势,困死吴逆!
同时,他急令后方加快粮草转运。
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粮道,就是大军的命脉!
岳乐扎营固守、等待粮草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曲靖城内的讨虏军元帅府。
沙盘前,气氛比之前更显凝重。
三岔箐的胜利带来了士气,但并未改变敌我力量悬殊的根本局面。
“岳乐老贼,果然滑头!”吴国贵啐了一口,“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了!大元帅,咱们要不要趁他立足未稳,冲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