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时间之门开了,然后呢?”
周一早上,“慢时光”茶馆里,程浩提出这个问题时,所有人都沉默了。距离北寺塔顶的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三天,但那扇悬浮在塔顶的光门就像个悬而未决的谜题,让人既兴奋又不安。
“时先生说需要观察,”阿杰搅动着杯中的茶,“门现在还不稳定,不能贸然进入。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进去后会怎样——是能看到过去未来,还是会被困在时间里?”
小雨托着下巴:“门里的那些画面我画了几张速写,你们看。”
她翻开素描本,上面是快速勾勒的光影图:民国时期的观前街、宋代的山塘河、明清的园林雅集,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像这个时代的建筑。
“这张是什么?”王先生指着一幅画,上面是座奇特的塔,造型完全不像苏州任何古塔。
“我也不知道,”小雨摇头,“就是门里闪过的画面之一。时先生看了说,那可能是‘可能性中的苏州’,如果历史走向不同,苏州可能会有的建筑。”
“平行时空?”程浩眼睛发亮,“酷!”
林小姐比较务实:“我们先别管门里的世界了。时先生不是说耦园东花园可能还有秘密吗?上次我们只拿了银钥匙,但刘叔说那里危险,不能开。现在我们有七把钥匙了,是不是可以试试?”
这话提醒了大家。确实,耦园东花园那个锁着的院子,管理员刘叔警告过危险。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七钥齐聚,他们对时间之力的理解也更深了。
“去耦园!”程浩第一个站起来,“今天就去!”
下午两点,耦园。这次他们提前联系了刘叔,说明来意。刘叔在电话里犹豫了很久,最后说:“如果你们真想去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但只能在院子外面,不能进去。那院子邪门得很。”
耦园东花园是独立的小院,有单独的围墙,院门是厚重的木门,上着大铜锁。刘叔带他们来到门前,指着锁说:“这锁从我三十年前来工作时就在,从来没开过。钥匙早就丢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钥匙。”
阿杰观察着院门。门是普通的木门,但门楣上有个不起眼的凹陷,形状是时钥纹!
“需要时间钥匙,”他低声说,“但用哪一把?银钥匙是在耦园找到的,可能是它?”
他拿出银钥匙,比对形状——不完全吻合。其他钥匙也试了,都不对。
“可能不是实体的钥匙,”小雨猜测,“刘叔说‘从来就没有钥匙’,也许需要的是时间本身?或者特定的时间点?”
刘叔摇头:“我试过。每年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我都来看过,门没反应。月圆之夜也试过,也没用。老园长临终前说,这院子要‘七心齐聚’才能开,我一直不懂什么意思。”
“七心齐聚”王先生思考,“七把时间钥匙?七个人的时间感知?还是”
程浩忽然一拍大腿:“池塘!耦园不是以‘耦’为名吗?东花园和西花园像一对夫妇。东花园这个锁着的院子,会不会需要从西花园的池塘看过来?就像两个人对视?”
这个推理听起来有点扯,但耦园的设计确实讲究对称呼应。他们来到西花园的池塘边,从那里看向东花园的院墙。
下午的阳光斜照,池塘水面如镜,倒映着东花园的围墙和院门的影子。微风拂过,水面荡漾,倒影扭曲变形。
“看水里的倒影!”小雨指着池塘。
水中的倒影在波纹中变化,院门的倒影时而是门,时而是一个钥匙孔的形状!
“需要在水面平静的特定时刻,”阿杰明白了,“当倒影正好形成钥匙孔时,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可能就能触发机关。”
他们等待水面平静。十分钟后,一阵风停,水面逐渐恢复平静。院门的倒影清晰起来,在某个角度,确实像一个大大的钥匙孔。
“就是现在!”程浩喊。
但怎么触发?对着倒影使用时间钥匙?阿杰尝试把银钥匙举到眼前,透过钥匙孔看倒影——没用。
“可能需要从倒影的位置反推,”王先生分析,“如果倒影形成钥匙孔,那么真实的触发点应该在池塘里?钥匙孔倒影对应的水下位置?”
这个推理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池塘里?耦园的池塘虽然不大,但也不浅,而且种满了荷花,水下情况复杂。
“潜水?”小明退缩了,“我不会游泳”
“不用潜水,”小陈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带显示屏的水下摄像头,“送外卖时帮客户找过掉进水里的钥匙,备了这个。”
“你包里到底有多少奇怪的东西?”程浩惊叹。
“生活所需,生活所需。”小陈笑着把摄像头绑在长杆上,伸入水中。
显示屏上出现浑浊的水下画面:水草、淤泥、石块、还有一些游客掉下去的硬币、发夹之类的小物件。
“慢慢移动,”阿杰指导,“找不寻常的东西。”
摄像头在倒影对应的位置附近扫描。水草摇曳,淤泥被搅动,忽然,镜头里闪过一个反光的东西。
“那里!”程浩指着屏幕。
小陈调整方向,镜头对准那个反光物。是个金属物体,半埋在淤泥里。他小心地用杆子末端的夹子夹住,慢慢提上来。
“哗啦”一声,东西出水了。是个悠悠球?
没错,就是个普通的悠悠球,塑料材质,已经褪色,绳子早就腐烂了。但球体上贴着一张褪色的贴纸,隐约能看到卡通图案。
“这就是秘密?”程浩失望,“一个破悠悠球?”
阿杰接过悠悠球,仔细看。球体很轻,转动时发出“咔哒”的响声——里面有东西!
他试着拧开悠悠球,但年久生锈,拧不动。小陈拿出多功能工具刀,小心地撬开。
球体分开,里面不是轴承,而是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
纸条已经湿透,但用的是防水墨水,字迹依然清晰。小雨小心地展开,轻声念出:
东园锁,西池钥 时光悠悠,童年遥遥 欲开此门,需回彼朝 七心所向,月在柳梢
“又是诗,”程浩挠头,“‘时光悠悠,童年遥遥’这悠悠球该不会真是谁小时候掉的吧?”
刘叔忽然“啊”了一声,盯着悠悠球:“这这个图案我想起来了!大概十五年前,有个小男孩在耦园玩,把悠悠球掉池塘里了,哭得可伤心了。他妈妈还来找我们帮忙打捞,但没捞着。后来那孩子每年都来耦园,说要找到他的悠悠球”
“那孩子长什么样?”苏小满忽然问,声音有些奇怪。
“记不太清了,大概七八岁吧,胖乎乎的”刘叔回忆,“哦对了,他额头上有个疤,说是爬树摔的。”
程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疤。
所有人都看向他。
“程浩”苏小满盯着他,“你小时候是不是掉过悠悠球在耦园?”
程浩愣住了,努力回忆:“我我好像是掉过但我妈说捞上来了啊”
“你妈骗你的!”阿杰想起什么,“阿姨有次跟我说,你小时候最宝贝一个悠悠球,掉耦园池塘里了,哭了一星期。她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给你,说是捞上来了。”
程浩张大嘴巴,看着手里的悠悠球:“所以这这是我七岁时掉的?”
“上面贴纸是《四驱兄弟》的,”小雨指着那张褪色贴纸,“是你那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
程浩接过悠悠球,手指摩挲着球体。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七岁的夏天,妈妈带他来耦园玩,他带着新买的悠悠球在池塘边炫耀技巧,结果失手,球飞出去,“噗通”掉进水里。他哭得撕心裂肺,妈妈怎么哄都哄不好
“十五年”他喃喃道,“它在这里躺了十五年”
苏小满轻轻握住他的手:“现在找到了。”
气氛有点温馨,但王先生打断了:“诗上说‘欲开此门,需回彼朝’。‘彼朝’是什么?前朝?古代?还是童年?”
“‘童年遥遥’,”小雨思考,“可能是要回到童年?或者说,用童年的心境?”
“七心所向,月在柳梢,”阿杰念着最后一句,“七心应该指我们七个人的心。月在柳梢具体时间?月亮在柳树梢头的时刻?”
刘叔插话:“耦园东墙外确实有棵老柳树。月圆之夜,月亮升到一定高度时,会正好挂在柳梢上。但那是下半夜了。”
“下个月圆之夜?”程浩算时间,“还有二十多天。”
“但诗在东花园的锁上,”林小姐指出,“可能不需要等那么久。也许只要在月亮挂在柳梢的时刻,我们七个人以‘童年的心境’站在这里,就能打开院门。”
“童年的心境”小明嘀咕,“怎么做到?装嫩吗?”
大家都笑了,但觉得有道理。
他们决定试试。今晚月亮虽然不是满月,但也会升起。耦园晚上不开,但刘叔答应帮忙,让他们待到九点。
晚上七点,耦园西花园池塘边。七个人坐着,等待月亮升起。
为了找回“童年的心境”,他们玩起了儿时游戏:阿杰带来一副象棋,和王先生对弈;小雨教苏小满折纸船;小陈表演悠悠球技巧——用程浩刚捞上来的那个,居然还能玩;小明和程浩比赛打水漂。
刘叔坐在长廊下看着,微笑:“真像回到以前,那时候耦园里常有孩子来玩。”
晚上八点,月亮升起,是一弯上弦月。不够圆,但足够亮。
八点半,月亮升高,渐渐接近东墙外老柳树的树梢。
“快到了,”阿杰看表,“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七人站在池塘边,看着水中月影。月光如水,柳影摇曳,耦园的夜景静谧美好。
“闭上眼睛,”小雨提议,“回想童年最快乐的时刻。”
大家照做。阿杰想起第一次解开数学难题的兴奋;小雨想起第一幅被老师表扬的画;王先生想起第一次赚到零花钱;林小姐想起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小陈想起第一次送外卖拿到五星好评;小明想起第一次考试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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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握着那个悠悠球,想起七岁的夏天,妈妈牵着他的手走在耦园长廊里,荷花盛开,蜻蜓飞舞。那时觉得时间好慢,夏天好长,快乐好简单。
七个人的童年记忆在月光下交织。池塘水面,月影正好挂在柳梢倒影的枝头。
就在这一刻,东花园的院门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开了?”程浩睁开眼睛。
他们快步走到院门前。沉重的木门,真的开了一条缝!
刘叔惊讶得说不出话:“三十年了我第一次看到这门开”
阿杰轻轻推开门。门内是个小院,不大,但很精致。有假山、小池、亭子、花木。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那里不是房屋,而是一个日晷?
不,不是普通的日晷。这个日晷很大,晷面上刻的不是时辰,而是复杂的星图和符号。晷针也不是普通的针,而是一把剑的形状,指向北方。
“这是‘星晷’,”时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来了,“古代用来观测星象、推算时间的仪器。但这么大的星晷,我也第一次见。”
晷面中央,有个凹陷——又是时钥纹,但这次是七个纹样围成一圈。
“需要七把钥匙同时放置,”阿杰明白了,“这才是耦园真正的秘密——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个需要七钥才能启动的时间仪器。”
程浩看着星晷,又看看手里的悠悠球:“所以,我十五年前掉悠悠球,是为了今天能发现纸条,打开院门?”
“时间就是这样,”时砚说,“环环相扣,因果相连。没有无缘无故的事,也没有孤立存在的秘密。”
月亮升高,移过柳梢。院门开始缓缓关闭。
“该出去了,”刘叔提醒,“门要关了。”
他们退出院子,门在身后合上,“咔哒”重新锁上。
站在院门外,大家心情复杂。又一个秘密揭开,但带来的是更多谜题:星晷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需要七钥启动?启动后会怎样?
“下个月圆之夜,”阿杰说,“等时间之门稳定了,我们可以试试同时开启两处——北寺塔的时间之门,和耦园的星晷。看看会有什么关联。”
“好主意,”时砚点头,“但现在,先休息吧。时间守护者也需要睡觉。”
走出耦园时,程浩还握着那个悠悠球。十五年,它从童年玩具,变成了时间钥匙的线索。
也许时间就是这样,把平凡的物件变成珍贵的记忆,把日常的瞬间变成历史的节点。
就像这个悠悠球,就像他们七个人,就像这座古城里,每一个笑哈哈的时光。
月光下,苏州静静沉睡。而时间的故事,还在继续。
下一章,将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