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殿内已经没了小燕子的娇俏身影，入眼的只有青绿的竹帘。
没多久，尔泰就开口了，声音带了两分克制，隔着竹帘，传到了小燕子的耳朵里。
“我让小凳子去传了两个行宫的宫女来帮你梳妆，还拿了干净的衣服。”
“一会等宫女给你梳妆完，你就出来，我在殿外等你。”
尔泰往里走了两步，弯弯腰，放下手中的雪白东西，接着说。
“我把斗篷给你放在软塌上了，外面冷，你记得出来的时候穿上。”
说完，尔泰静静地等着竹帘那侧的人儿回话，等待的时间显得极其的漫长。
就在尔泰还以为小燕子不会回话，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竹帘处却传来了一句，声音不算大的。
“那你有衣服换了吗？”
就一句话，少年的心就好像被温泉水轻轻沾染了一下，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
尔泰的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发自内心，声音短暂的愉悦，回了句。
“让小桌子去拿了！”
话一出口，尔泰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嘴角还没完全勾的好看，就定格在不算弯的弧度里。
脸上的表情僵着，欢愉的笑里透着一抹苦。
尔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少女只一句极其平常的关心，就能让他控制不住的心动非常。
尔泰知道时间紧急，他要在行宫的宫女来之前离开这个大殿。
于是他只用极短的时间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情绪。
又补充了句，“我去隔壁的大殿换衣服，一会你从殿里出来就当我刚来接你。”
倘若她不愿嫁他，那么就不能传出流言，格格的名誉何其重要，他不容有失。
尔泰匆匆出了大殿，又摸着黑，进了隔壁的温泉殿，只等小桌子小凳子带着自己的使命归来。
尔泰在黑暗里出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几盏灯火进了隔壁，他总算把紧绷的心松了一半。
小桌子去了西院，好在几位爷住的都是单独的房间。
小桌子到了福二爷的房间，准备找个跟刚才福二爷身上穿的差不多同色系的袍子拿过去。
谁知道二爷带的衣服竟然都是白色，银鱼白、象牙白、云峰白、荔肉白，白的五光十色。
小桌子惊讶之余，也觉得倒是方便不少。
找完衣服出了屋门，小桌子也只是含含糊糊的答着，院门口小桂子的话。
出了西院，就是疾走，快步。
小桌子拿着衣服还多带了条棉巾，回了女汤院里。
又蹑手蹑脚的进了福二爷之前指过的大殿，即使那个大殿没有点灯。
小桌子把衣服送到了福二爷手里，一字未问，就退了出去，又快走两步等在灯火通明的那个大殿门前。
尔泰虽然摸着黑，但是还是动作很快的换好衣服，擦了擦有些湿的头发。
收拾好一切，尔泰恍惚间觉得刚才汤池里的事就像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么美好，如梦似幻。
少年苦笑摇头，随后动作极其轻的开了门，出了屋，又关了门。
尔泰裹了裹身上的猞猁皮毛的大氅，快走两步，把湿衣服和棉巾又递给小桌子。
随后吩咐道，“把衣服送回西院，在通传小厨房煮几碗姜汤送到南院去。”
小桌子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事周到才多了这么多活儿，行礼应，“是”。
起身的时候，瞟了眼满脸写着清澈愚蠢的小凳子。
心里吐槽了句，【聪明人跑断腿，还不如傻点好，傻人有傻福。】
尔泰迟疑了一瞬，又挥了挥手，说道，“小凳子也跟着去吧，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回南院候着吧。”
“别的主子若是问起，就说我和还珠格格在外赏月看景，晚些回去。”
小凳子疑惑着低头，行礼应是。
小桌子则是偷笑的看了小凳子一眼，又将手中提着的一盏宫灯递到了二爷手中，然后跟小凳子两人就一同离去了。
吩咐完，尔泰就回过头，望着闪着盈盈灯光的殿门，像是隔着门能望见某人。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一个披着雪狐风毛斗篷的少女推门出来。
小燕子看着等在外面的尔泰的时候，不知怎么，眼睛亮了一下，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并没落空的欣喜。
没人知道在殿里梳妆的时候，她多怕自己有口无心，伤了某人的心，那人又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
就连小燕子自己也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在乎某人的感受，开始不想失去某人。
小燕子对着身旁的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把装衣服的竹篮给我，然后下去吧，我和福二爷单独走走。”
听到“单独走走”几个字的时候，尔泰的心又没由来的颤抖了一下。
小燕子的毫不避讳，让他的心再次回暖了些。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想着把装衣服的篮子直接递给贵人拿着是不是不好的时候。
小燕子知道两人在犹豫什么，一把抢过宫女手中的竹篮，再次吩咐道，“下去吧！”
两个宫女这才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再也无人打扰，小燕子和尔泰两人之间只是无声的对望着，谁也没先说话。
尔泰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支走小凳子和小桌子，不就是为了这短暂的独处时间吗？
可此刻他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冬天的夜已经很冷，月光也透着清冷的白，照在屋顶、枯枝和地面上，更添上几分寒意。
可尔泰盯着少女的脸看了一会，只觉得惨白的月色照在少女脸上，也把少女衬的熠熠生辉。
再或者少女本就像暖阳，自带灼人的温度，把靠近的人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个干净。
尔泰嘴角含着笑，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拉了拉小燕子身上的斗篷，将小燕子包裹的更严。
然后看着小燕子抓着竹篮提手，冻得有些微微泛红的小手，伸手接过装衣服的篮子，只说了句。
“走吧。”
哪知道少女却轻声开了口，声音中莫名带上了点从没在小燕子身上见过的小心翼翼。
“尔泰，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燕子问的直接，尔泰一怔，随后眼中装的沉稳，还有克制的情绪悄然决堤，眼底的委屈明晃晃的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