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对面一楼客厅灭了灯。
站身在落地窗前的身影随掏手机的动作回过身。
“老板，去美国的航线已经申请好，凌晨一点出发。”
“知道了。”
那边的王凯犹豫，“您，确定不用我陪同么？”
沈京肆，“你走了，集团给你王凤雏弟弟管？”
“……”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王凯还是不忍心自家老板一个人去美国看病。
“那您照顾好自己，集团有我，绝对不会出错。”
挂掉电话，沈京肆再把归于黑寂的别墅望了眼，起身到楼下。
崔姐迎上去，“先生，您要走了么？”
“嗯。”
“不跟小姐说一声么。估计明天知道了又要跟您绝交了。”
想着闺女那副小模样，沈京肆笑出来，“她现在有了新的靠山，哪还想得到我，不会生气的。”
想着小珍珠这段时间的改变，崔姐不禁感慨，“是呀，自打让她接触夫人后，人都开朗好多，跟下人们爱说话了，不挑食也爱吃饭了，这才几天，小脸儿都胖了一圈。看样子，先生你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沈京肆眉眼温柔，“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们照顾好她们母女。”
“先生放心，我们会的。”
-
关了灯的路珍予并没有睡，像往常一样，小珍珠缠着她讲这四年来环游世界的经历。
大海，樱花，沙漠，企鹅……用小珍珠的话说，“我认识它们，可它们不认识我。”
“那就等珍珠把身体养好了，亲自去让他们认识你。”
“那珍珍可以陪我去么？”
闭着眼的路珍予把探头看来的小珍珠搂在怀里，“可以呀，只要你爸爸妈妈允许，我就可以带你去。”
“那他们一定会允许的！”小珍珠说，“珍珍，可以再跟你商量个事儿么？”
路珍予很温柔，“宝贝说。”
小手在黑暗中攥住温热的大手，软软的，被路珍予整个包裹住。
“以后，我可以叫你珍珍妈咪吗？”
揉搓小手的大手一顿，昏暗中的眼睁开，虽然什么都看不清，路珍予还是把人儿“看”了会。
“当然可以，如果你爸爸妈妈也同意的话。”
“嘿嘿。”
小珍珠笑的好灿烂，可她知道，她这个有夜盲症的妈咪看不见。
突然就有点难过，也不知为什么，小身子往前挪了挪，躺到路珍予的怀里。
“珍珍妈咪，崔阿嬷说，你过两天就要和闺蜜旅游去了，是这样的么？”
“是呀，怎么问这个？”
“那你这次又要走多久呀？我今年还能再见到珍珍妈咪吗。”
说不出为什么心里难捱了下，路珍予把人搂怀里，“当然能见到，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宝贝带礼物，还给你拍大海和海豚好不好？”
“那我还要看大熊猫，鲸鱼。”说说又道，“极光就不用了，我已经在爸爸的钱包里看过啦。”
路珍予没多想，“哦？你爸爸的钱包里还有极光呀？”
“是呀，可漂亮了呢，珍珍妈咪好奇的话，改天我偷出来给你看，但是你也要给我看海豚和鲸鱼哦。”
“好，都给你拍回来。然后你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好不？”
“好！”
母女俩抱了会儿，怀里又传来，“珍珍妈咪，其实我爸爸也挺好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路珍予笑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小珍珠看去，“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呀。”
“那你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爸爸呢？”
小珍珠想了想，“是最爱哭鼻子的超人爸爸！”
路珍予笑了，“这是什么形容？”
“因为他很厉害呀，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小珍珠的语气里满是钦佩，“崔阿嬷说他平日里工作很忙也很累，可是他还是会每周都来陪我。”
“他会给我做小蛋糕，喂我吃饭，给我讲故事，帮我给受伤的布娃娃做手术，还会唱摇篮曲。”小珍珠满脸骄傲的，“他哼的曲子都可好听了，下次也让珍珍妈咪听听呀。”
路珍予心想这个恐怕你妈不能同意。
但不得不说，这位从未见过的路先生，确实是位很负责任的父亲。
好奇问，“那为什么是爱哭鼻子呢？”
小珍珠捂嘴咯咯笑，“因为他总喜欢偷偷躲在房间里哭，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和新一他们都听到过。”
路珍予更好奇了，“为什么哭呢？”
小珍珠，“他说他没哭，是我们听错了，但我猜，他就是想老婆了，又好面子嘴硬，不跟我们说。”
“那你的妈妈……”路珍予减了语速，“她现在在哪里呢？”
怀里的小珍珠沉默了。
就在路珍予以为自己戳到了小人儿的痛处，准备道歉时，环在她腰上的小手紧了紧。
“爸爸说，从前有个大坏蛋欺负了珍珠，妈咪很生气，就去抓那个大坏蛋给珍珠报仇。”
孩子的话难免跳脱，路珍予不见怪。
“那她抓到大坏蛋了么？”
“抓到啦。但是中途出了意外，导致她现在不能回到我们身边。”
小珍珠拍拍路珍予，“珍珍妈咪，你说我妈咪是不是超级伟大，超级厉害！”
路珍予笑出来，“是很厉害呀，那你不怪你的妈咪吗，她都没办法喂你吃饭。”
“怎么会！我爱她都爱不过来呢！”
怀里人坐起来，拉着路珍予的手，特郑重其事的，“爸爸说了，妈咪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最爱珍珠的妈咪，所以我也爱她！”
在路珍予的沉默中，小珍珠又说，“爸爸也跟我保证，说一定会把妈咪找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一起去环游世界，一起去动物园。我相信他，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超人爸爸。”
小珍珠巴拉巴拉的说了好多自己老父亲的好话，埋在路珍予胸口的脑袋瓜又探上去，
“珍珍妈咪，你觉得我的爸爸厉害不？”
“厉害呀，很厉害。”
小珍珠嘿嘿笑，“那要是他追你的话，你愿意给他当老婆不？”
前秒还说好爱妈咪，后秒就给亲爹找新老婆，路珍予哭笑不得，“傻姑娘，这能要是么。”
小珍珠不知道这回答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路珍予拒绝了。
抿抿嘴，“那就当是给我个面子都不行么？”
路珍予：“……”
-
美国，霍普金斯医院。
“沈先生，能看到你主动过来，我很欣慰。”
“寒暄的话不用说，你就告诉我，怎么才能在最快时间里让我好起来。”
捏着手上的检查报告，佐伊推推眼镜，“其实很简单，就五个字。”
坐在对面沙发的沈京肆，“什么？”
“放过你自己。”
在沈京肆的诧愣中，佐伊起身，绕着偌大的心理治疗室，边走边道，“这四年来，沈先生一直深陷在对妻子的无限愧疚中，认为沈夫人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又觉得只有把她经历过的痛苦重新甚至是加倍的经历遍，才有资格重新站到她身边，重新爱她，我说的对么？”
沈京肆垂眼，没说话。
见人如此平静，佐伊知道，他分析的完全正确。
“我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沈先生下定决心来找我，却知道，你能迈进霍普金斯，就证明，你想好好地活下去，我说的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