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在张国平开口的那一瞬间，被抽干了。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从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里扩散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来说。”
当听到张国平点自己的名时，陈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往下一拽！
来了！
最终的，也是最致命的考验来了！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停顿，都将成为张国平判断他身份的依据。说错一个字，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妈的！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
陈凡在心里疯狂地对自己咆哮着。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被识破后可能会面临的千刀万剐，不去想这个老狐狸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
他现在就是王涛！
一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刚刚目睹了一场超自然恐怖事件，被吓破了胆的，倒楣的后勤部副主任！
“我……我……”
“王涛”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抖得更厉害了。他那张肥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似乎想开口，但因为太过紧张，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编织着一个既符合“王涛”人设，又能解释之前所有诡异现象，还不能让张国平抓到明显逻辑漏洞的“故事”。
他不能象孙立和周倩那样，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陈凡太诡异”上。因为那样显得太蠢，也太急于撇清关系了。
他必须提供“细节”！
一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出来的细节！
“大……大人……”
在张国平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王涛”终于象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艰难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颤斗，还带着一丝哭腔。
“我……我们真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他先是用一句和孙立、周倩差不多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慌乱”，这是基本操作。
张国平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冷。他在等，等“王涛”接下来的话。
“王涛”咽了口唾沫，肥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站不稳了。
“就……就在刚才，李……李队长来敲门，我们都以为……以为出什么事了。后来，陈……陈凡同志从卫生间里出来，说他……他说他拉肚子……”
陈凡故意把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完全符合一个被吓傻了的人的语言逻辑。
他偷偷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浩。
李浩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错，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
很好，第一个证人，搞定。
“然后……然后孙医生和周医生就说，让陈凡同志赶紧休息。我们就看着他……看着他上床，盖好被子，然后……然后就背过身睡了……”
“王涛”一边说，一边用颤斗的手，指了指1501套房里那张空空如也的大床。
“我们三个人……就……就站在床边上，一步都没敢离开啊！我……我当时还跟孙医生他们小声说话，说……说陈凡同志这情况太吓人了，跟鬼片一样……”
他开始添加一些符合“王涛”这个小市民心态的，无关紧要的“抱怨”和“吐槽”，让自己的叙述听起来更加真实。
“说着说着……孙医生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说……他说要去给陈凡同志戴那个手环，结果……结果一掀被子……”
说到这里，“王涛”的声音猛地拔高，象是再次回忆起了那恐怖的一幕，脸上写满了后怕。
“人……人就没了！就那么……那么凭空没了！被子下面，就只有几个枕头！”
“大人！我发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从他上床，到我们发现他不见了，前后……前后绝对不超过五分钟！我们就站在他床边！连眼睛都没眨几下啊！”
“王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起来，他指天画地，就差没直接跪下来赌咒发誓了。
这一番话说完，整个走廊再次陷入了死寂。
跪在地上的孙立和周倩，听着“王涛”这番“添油加醋”但大体属实的描述，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王涛只是把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用一种更怂、更夸张的方式复述了一遍而已。
而站在一旁的李浩，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凭空消失？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了。
第一次是在医疗中心，他以为是那三个医生在胡说八道。
可现在，连王涛都这么说……
难道……小陈他，真的掌握了某种……类似于瞬间移动或者隐身的能力？
李浩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看向1501房间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复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凡，此刻正用“王涛”的躯壳，承受着来自终极boss的最终审判。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影帝级”的表演，到底有没有骗过眼前这个老狐狸。
他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加进去了。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国平一直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王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象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陈凡来说都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嗡”声。
就在陈凡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也要跟着跪下去的时候。
张国平终于再次开口了。
“枕头？”
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声音很轻，很平淡，象是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凡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抓住了！
他抓住了这个细节！
陈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他刚才为了让自己的说辞听起来更真实，故意添加了“用枕头伪装成人形”这个细节。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密室消失”前的准备工作。
可他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信息差！
在张国平的视角里，陈凡拥有一个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的“小房间”。
既然可以随时进入，那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用枕头来伪装自己？
这根本不合逻辑！
这个细节，非但没有让他的故事变得更可信，反而成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冷汗瞬间从陈凡的额头上滑落了下来。
“是……是啊……大人……”
“王涛”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就……就是几个枕头堆……堆在一起，伪装成……成一个人睡觉的样子……”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这个谎给圆下去。
张国平的嘴角在这一刻，极其轻微地向上翘了一下。
那是一个充满了讥讽和玩味的笑容。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得快要尿裤子的，肥胖的，猥琐的男人，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也只是个蠢货。
他原本以为这个“典狱长”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会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对手。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高估他了。
“我知道了。”
张国平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冰冷。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三个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扇敞开着的，1501套房的房门。
“他跑不掉。”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整个b15层，所有的通风渠道、排污系统、电梯井，都已经被我下令物理封锁。”
“他现在就象一只被关在铁盒子里的老鼠。”
“他以为他躲起来了，实际上，他只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更大的，也更绝望的笼子里。”
张国平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孙立和周倩，听到这番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们知道，奥丁大人是真的动怒了。
而扮演着“王涛”的陈凡，在听到“物理封锁”这四个字时，心里却是猛地一沉。
妈的！这个老狐狸玩得真绝！
他这是要把自己活活困死在这里！
“李浩。”张国平突然喊道。
“到！”李浩立刻立正，大声应道。
“从现在起，你带人，把守住b15层唯一的出入口。”张国平下达了新的指令，“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就算是周怀安来了，也让他给我滚回去！”
“是！”李浩毫不尤豫地领命。
虽然他心里对张国平的某些做法，已经产生了一丝疑虑，但在他看来，保护“灯塔”基地的安全，抓住那个可能存在的“内鬼”，永远是第一位的。
而张组长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
“至于你们三个……”
张国平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地上那三个“废物”的身上。
他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三件即将被处理掉的垃圾。
孙立和周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饶命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们一定将功补过！求您了！”
两人疯狂地磕着头，地板都被撞得“咚咚”作响。
“王涛”也赶紧摆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哆哆嗦嗦地，准备跟着求饶。
“机会？”
张国平冷笑一声。
“你们已经没有价值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和周倩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微型通信器。
他按下了通话键。
“‘清道夫’小组可以进场了。”
“把这里的‘垃圾’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