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在一条幽深、冰冷、完全隔绝外界自然光线的长廊中有规律地回荡。
李清爱被一队全副武装、面容隐在战术头盔阴影下的士兵沉默地围在中间，
向前走去。
那抹鲜明的红在这片以混凝土灰与军绿色为主调的空间里，
甚至有些刺眼。
这与宋宁在龙国所受到的、哪怕程序化的盛大欢迎截然不同。
她自家中卧室的虚空中刚刚凝实回归，
映入眼帘的并非父母弟弟担忧或欣喜的脸，
而是黑洞洞的枪口与上百名士兵冰冷审视的目光。
甚至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一句“奉命接管，请配合”
她便在这绝对武力的“护送”
来到了作为顶级特工的她从未听闻、也从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地图上的深层防御机构。
“姓名？”
不带任何温度。
这是一间完全由特种钢材浇筑而成的密室，
将每一寸金属表面都照得反光刺眼。
李清爱坐在房间中央唯一一把同样为钢铁所铸的椅子上，
双手被沉重的磁性合金铐牢牢锁在扶手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腕骨。
看向前方长桌后坐着的三名军人。
中间那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的老人她认得，
是高层核心人物之一。
左侧是一名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军官，
右侧则是一名面无表情、负责记录的女军官。
“李清爱。”
声音在密闭的钢壁间清晰可闻。
“年龄？”
“18岁。”
“你在《白娘子传奇》规则怪谈中，获得了何种个人奖励？”
如同在审阅一份武器性能报告。
“基础身体素质全面强化。力量、速度、肉体强度，基准值提升约一倍。”
没有多余的字眼。
审讯转向她在怪谈世界中的详细经历。
从她何时与宋宁接触、每一句关键对话、到每一次战斗细节、乃至对白素贞、法海等人行为的观察与判断，
反复盘问。
笔录已写满数页，但年轻军官似乎仍无停止的迹象。
中间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极轻地、但带着足够分量地咳嗽了一声。
眼神微微一凛。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李清爱脸上，
“李清爱，现在，将你的右手手掌，平放在你面前的金属感应板上。”
李清爱依言照做。
这是一台高精度生理信号与微表情测谎仪。
“最后一次，总部通过场外提示系统向你发送了‘立即停止行动、撤离隐匿’的明确指令。你为何抗命，私自前往金山寺？”
只剩下仪器运转时极细微的嗡鸣。
甚至比刚才回答那些琐碎问题时更为平静。
“因为我相信宋宁。”
“他的布局，一定留有扭转局面的后手。我当时的行动，是基于对他的判断，也是对最终胜利概率的评估。我认为，那是当时情境下的最优选择。”
“嗡——”
代表“陈述与基础生理反应无欺骗性异常”
持久不灭。
她说的是实话。
“我问的是，”
对于李清爱说的“实话”
“你为什么不服从将军的直接命令？”
他刻意放慢语速，确保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沉重：
“而不是，你‘认为’什么是对的。”
“现在，直接回答我。为什么抗命？”
问题被剥离了所有情境与解释的空间，
只剩下对“服从”这一绝对准则的冰冷叩问。
李清爱沉默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久。
密室内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单调的嗡鸣，
以及她自己近乎屏息的细微声响。
映得肤色近乎透明。
仿佛那冰冷的钢铁能给她某种支撑。
声音比之前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因为……如果当时我按兵不动，撤离隐匿。等法海彻底入魔，稳固境界后……他一定会找到我，杀死我。”
是基于生存本能的抉择。
“嘟嘟嘟嘟——！！！”
她手掌下的测谎仪骤然爆发出刺目而不祥的血红光芒！
伴随着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蜂鸣警报，
疯狂地撕碎了密室中勉强维持的平静！
也映在三位审讯者骤然凝重的眼中。
仪器以最激烈的方式宣告：她在说谎。
“你撒谎了，李清爱。”
居中那位一直如岩石般沉默的白发老军人缓缓开口。
刮过人的心脏。
而是直视着李清爱那双终于泄露出一丝惊惶的眼眸，
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嘴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砸碎了她试图筑起的防御。
“继续。”
显然接下来的问题更为关键。
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呈几何级数增长。
年轻军官紧盯着李清爱惨白却仍努力维持平静的脸，
问出了那个直指核心、也最为致命的问题：
“李清爱，听清楚。如果在下一场规则怪谈中，宋宁的布局或建议，与将军直接下达给你的行动指令发生根本性冲突——”
“——你会选择执行谁的命令？”
劈开了所有表象。
是在国家意志与个人信任之间的残酷二选一。
李清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
最后一点血色也似乎在褪去。
快得像是要赶在理智思考之前，抓住那根名为“忠诚”
“将军。”
斩钉截铁。
“嗡——！！！”
再次疯狂爆闪！
以更高的分贝尖啸炸响！
仿佛仪器本身都在为这个触及灵魂深处的“谎言”而震颤！
残酷而清晰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她脱口而出的“将军”
并非她潜意识的答案。
她的潜意识……偏向了另一边。
密室陷入死寂。
警报声在狭小的钢铁空间里横冲直撞，
仿佛在为她心中那座悄然倾覆的“忠诚”
奏响凄厉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