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白素贞与小青皆醉。
醉得不省人事。
只是为了暂时忘却那些清晰却无解的惆怅。
唯有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庆余堂后院内轻轻起伏。
庆余堂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近乎绝对的宁静。
而是一种各安其位、细水长流的平和,
如同普通人正常的生活。
又成了那位仁心仁术的“白大夫”。
目光偶尔与白素贞交汇,满是历经磨难后的恬淡与满足。
宋宁也似乎真正融入了这间药铺。
他不再只是谋划全局的“吕洞宾”
用戥子称量,用棉纸分包。
仿佛这弥漫着草木清苦气息的一方天地,
能给予他某种暂时的安宁与归宿感。
小青则成了他身后一道沉默却固执的影子。
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宋宁的身影。
眼前这个人就会像烟雾般消散,再无踪迹可寻。
似乎也默许了这种“监视”。
一边会用一种平缓的、讲故事般的语调,
从江淮斩蛟到岳阳弄鹤,再到八仙过海……
都一点一滴,在这有限的时光里尽数倾倒出来。
能把这个漫长的故事完整讲完。
而两个孩童的轨迹也悄然分明。
小手还学着辨认不同药材的气味与形状。
直到饭点才带着一身尘土和不知从哪儿摘的野果回来,
眼睛里闪着属于孩童的、无忧无虑的光。
最令人意外的是李清爱。
彻底从庆余堂消失了踪迹。
仿佛她从未在此停留过。
在做些什么。
也留下一丝淡淡的、属于她风格的谜团。
时光在抓药的沙沙声、诊病的低语声、以及那永无止境般的故事讲述声中,
悄然滑过。
已近八月。
那始终悬于头顶、未被触发的第六条规则,
以一种近乎日常的、甚至带着点黑色幽默的方式,
到来了。
“小青,你看这个……”
宋宁正拉开一个装着虫类药材的抽屉,
语气寻常得如同在指出一片形状特别的叶子。
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
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哦,是我的‘零食’。”
两根纤指轻松地将那条尚在扭动的药材拈起,
在宋宁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
仿佛在品尝什么寻常零嘴。
却又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理”掉了。
只有一种荒诞的和谐。
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张力似乎又松弛了一分。
正在临安府内外酝酿、弥漫。
越来越近。
贴上了大红“囍”
换上了崭新的红绸门帘。
因白素贞乃拯救临安府百万生灵的恩人,
更成了全城共庆的盛事。
家家户户竟不约而同地挂起了红绸、红灯。
从富户高门到寻常巷陌,一道道、一串串鲜艳的红,
最终将整座临安城化作了一片流动的、温暖的红色海洋。
喜庆之气直冲云霄。
以表全城官民对白娘子的感念之情。
也愈发无处躲藏。
大婚前夜。
庆余堂后院难得的安静。
却仿佛也浸着一层淡红的纱。
幽幽地问出了那个悬在心头许久、却一直不敢触碰的问题:
“吕洞宾……姐姐和许仙成婚之后……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显得单薄而紧绷。
静默了片刻。
却化不开那层终将别离的底色。
伸出手,轻轻抚上小青柔软的发顶。
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慢,更沉。
“小青,”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我发誓。”
他没有说“不会离开”
也没有给出虚无的时间。
但这个“一定会”,这个“保证”
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有着实心的石子,
瞬间击破了小青心中那层自哀自怜的冰壳。
“我相信你,吕洞宾!”
如同被这句承诺瞬间注入了光芒和力量。
转而化作一种混合着苦涩与甜蜜的、炽热的期盼。
“我也会等你!一直等!不管多久!”
“踏踏踏踏——”
又像是重新获得了奔跑的勇气。
对着宋宁绽开一个带着泪花的、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蹦蹦跳跳地朝着前堂等待她的白素贞跑去。
“姐姐!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