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之中,死寂无声。萝拉小税 庚辛罪筷
那具曾被众人视为必死无疑的病弱身躯,此刻挺拔地立于血泊与黏液之间。
破碎黏湿的衣衫下,是匀称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原本苍白如纸的肤色,透著一股新生的红润。
他缓缓抬起手,捏了捏拳头。
嚓!
一声轻微的气爆声,在他掌中响起。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陈玉楼紧紧攥著拳,坚硬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强迫他混乱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
他看着那个浴血而立的背影,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战栗,从他尾椎骨升起,窜遍全身。
那不是人。
那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那甚至比墓里任何他见过的粽子,都要来得恐怖。
合作?这个词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显得无比可笑,面对这样的存在,他连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
敬畏,纯粹的敬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他把那大蜈蚣给吃了?”一个卸岭汉子颤抖著开口,他手里的驳壳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别他娘的胡说!”花蚂拐低声呵斥,可他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那叫那叫嗯!那叫”
想说什么,但想了半天,所有的词,连他自己都不信。
瘫软在不远处的罗老歪,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
他裤裆里一片湿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看着解厌,那双小眼睛里的贪婪和鄙夷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
他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墓里,最可怕的,根本不是什么粽子。
而是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解厌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在他四肢百骸中奔腾。脊椎坚如铁铸,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体内那股纠缠了他二十年的阴寒之气,此刻已经被死死压制,再也翻不起半点波澜。
走三步就喘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的末端,竟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属腥甜。
这就是活下去的感觉。
就在此时。
咚!
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沉重得让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
整个地宫的石壁,似乎都随着这声心跳,轻微地共振了一下。
解厌猛地抬头,那双还未完全隐去金芒的瞳孔,死死锁定了大殿最深处,那片六翅蜈蚣爬出来的黑暗源头。
不对。
这不是活人的心跳。
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怎么回事
那是一种与他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ez晓税蛧 首发
那是由蛊术催生,同样融合了生物与尸体的“作品”。
如果说他是正在搭建的“蛊盅”,那这心跳的主人,就是一个已经完工的成品。
这股气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咚!
第二声心跳响起,比第一声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
陈玉楼的脸颊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作为常年下墓的魁首,他太清楚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了。
那是养在棺材里的正主,被刚才的打斗和血腥气,彻底惊醒了!
“不好!”他再也顾不上对解厌的惊惧,扯著嗓子,发出一声嘶吼。
“是正主醒了!快走!所有人,退回甬道!快!”
这一声吼,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呆滞的卸岭汉子。
“走!”
“快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如梦初醒,再也顾不上什么宝贝,什么地宫,转身就朝着来时的甬道,发了疯一样地冲去。
“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罗老歪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手脚并用地冲在了最前面。
混乱中,花蚂拐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不动的解厌,咬了咬牙,对着陈玉楼喊道:“魁首!那解兄弟他”
“别管他了!你快走!”陈玉楼双目赤红,一把抓住花蚂拐的衣领,将他向后拖去。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那个姓解的自己就是个怪物,或许他根本不怕!但他们这些凡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逃命的人群从解厌身边涌过,带起的风吹动着他破碎的衣角。
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恐惧?
不。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他体内的【万蛊本源】正在缓慢运转,与那心跳的频率,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咚!
第三声心跳,近在咫尺。
大殿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阵“嘎吱”声,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一口狭小的棺材里,硬生生地坐起来。
“魁首!你看!”一个跑在最后的卸岭汉子,回头看了一眼,惊恐地大喊。
陈玉楼也回头了。
他看到,在幽绿的灯火下,解厌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缓缓转身,正面向了那片无尽的黑暗。
那姿态,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即将苏醒的千年尸王。
更像是在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疯子!他彻底疯了!
这个念头在陈玉楼脑中一闪而过,他不敢再看,拉着手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甬道。
整个宏伟的地下宫殿,转眼间只剩下了解厌一人,还有那具六翅蜈蚣的尸体。
以及,黑暗中那个正在苏醒的存在。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
一步,又一步。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它身上穿着一套早已破烂不堪的元代将袍,露出大片青黑色的、如同树皮般干枯的皮肤。
无数细小的,仿佛植物根须般的黑色丝线,缠绕在它的躯干和四肢上,还在微微蠕动。
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骨肉,而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湘西尸王!
这东西的身上,散发著一股比六翅蜈蚣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阴煞尸气。
它没有眼睛,却精准地“看”向了六翅蜈蚣的尸体,空洞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紧接着,它缓缓地,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解厌。
在它“看”过来的一瞬间,解厌体内的血液,流速猛地加快!
一股无法形容的饥饿感,从他身体最深处涌了上来。
尸王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它停下了脚步。
它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著解厌。
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物”体内,蕴含着一股让它垂涎欲滴的生命精气,那是它完成最终蜕变的最后一块拼图。
它将解厌,视作了自己最好的“食物”。
而解厌,看着这具完美的“人蛊”结合体,看着它身上缠绕的那些充满了生命力的根须状蛊虫,瞳孔深处的金芒再度亮起。
他的嘴角,缓缓抽起一个愉悦笑容。
“你也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