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查理依旧板着脸，渡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略显臭屁的模样，抬手潇洒地一扬肩旁那缕略长的灰褐色发丝，试图找回场子。
“再说了——当时要不是你们在旁边拖后腿，我对付那两个半吊子后裔，不还是分分钟的事！”
对于这番说辞，查理倒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甚至在心底还颇为认同。
毕竟，这确实就是事实。
遗迹深处的空间并不宽阔，对面为了夺取银羽之晶的两个天幕族后裔又明显有备而来。
如果不是为了腾出出口，争取时间让他们撤离，渡本可以更加游刃有余地应对，而不是像那天一样狼狈。
可不知为何，看着渡这副完全不把自己身体状况放在心上、一副打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姿态，还有点“这次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散漫模样，查理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堵在胸口让人难受。
他当然明白渡的本意是好的——是想独自承担所有风险，把他们护在身后。
更何况，当时他们才刚认识渡，对他的戒备远远大于信任，渡会倾向于选择独自行动，也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当他真正将渡接纳为伙伴，反过来想要保护对方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也完全没有能力，去约束一个力量层次远高于自己、知道的信息比自己多、行事作风又如此捉摸不定的家伙。
说得更直白些，如果渡真的打定主意要独自行动，甚至一走了之，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拦不住他。
由此种种，查理也憋屈地意识到：若是再揪着这些问题不放，甚至因此对渡发脾气，反倒显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不知好歹了。
另一边，听着这番对话，一旁的唐晓翼不由瞥了裴医生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微妙的同情。
这群心思单纯的小笨蛋，聊起这种涉及天幕文明的事情，竟然也完全不知道避讳一下在场的无关群众。
虽说这位心理医生同样是个被官方认证的“适格者”，但再怎么说，也没有被安排进天幕文明相关的项目组里。
按照保密条例，刚才讨论的这些内容，本不该让他听见一点。
当然，在猜到了这件事背后有某人授意的情况下，这件事也确实不能完全怪这几个孩子口无遮拦。
毕竟，就连唐晓翼自己，不也是被那位“某人”借着心理咨询的名义，半强制性地塞了不少信息过来么？
至于裴医生本人……说不定是在心理咨询室待久了，专业素养也确实过硬，连带着存在感都变得稀薄了不少。
只要穿着一身白大褂，随便往那一站就是块完美的背景板，气质温和得让人生不出半点戒备之心，自然也不会让人心生避嫌之意。
不过，直接从这群小笨蛋口中知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信息，这位心理医生后面怕是逃不过再多签一份保密协议的命运了。
念及此处，唐晓翼几乎能想象出某人拿着厚厚一叠文件，笑容和煦地请人签字的模样了。
将目光重新转向那边，只见黑发的少年抿着唇、微微蹙着眉头，明明在生闷气，却又因为不占理而不好发作的憋屈样，唐晓翼不由觉得更好笑了。
于是，他适时插话，语气玩味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不过嘛，小渡同学，你身手既然这么好，那天晚上在露西里号上，怎么还会那么不小心，偏偏被我们的查理同学撞了个正着呢？”
“那三更半夜的，功夫再高，也难免犯困嘛……”渡抖了抖尖耳朵，含糊其辞地试图搪塞过去，“而且谁能料到，有人会半夜睡不着，到甲板上透气……”
“我看不是吧？”唐晓翼挑了挑眉，直接打断了他。
“是不是你心底里……其实也盼着能被发现，然后好顺理成章地加入我们，省得再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东奔西跑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唐晓翼确实也有些好奇，像渡这样明显不属于普通人类范畴内的存在，对于睡眠时间又是否有要求。
却像是从这话里找到了完美的台阶，渡立刻用力点头道：“哪个线人不想转正呢？尤其是像我这样积极上进的优秀线人！”
说着，他甚至还向唐晓翼比出一个大拇指：“唐老大可真是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一语中的啊！”
看着渡这赞叹不已的模样，唐晓翼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啧一声。
原本还想多套点话，差点忘了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不过……”扶幽弱弱地开口，“虽然知道渡对我们没有敌意……但是知道有人在暗中……偷偷看自己，还是感觉心里有些毛毛的……”
渡闻言，立刻伸长手臂，想拍拍扶幽的肩膀表示理解。
可惜，中间隔着个查理，外加扶幽每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会下意识躲远一点，他手伸到一半就够不着了。
渡倒也完全不觉得尴尬，从善如流地放弃了原定目标，转而直接拍了拍查理的肩膀，动作自然流畅得像是他本来就打算这样做。
反正都是自己人，拍谁的肩膀不是拍呢？
还在生着闷气的查理突然被拍，顿时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躲开。
但他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刚刚亲口把这个不省心的“线人”纳入麾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提升好感度、笼络军心、维持队伍的和谐氛围，不得不强行忍下了拍开那只爪子的冲动。
查理抽搐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友善的微笑：“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在暗处的是他，总比完全不知道被谁盯着、整天疑神疑鬼要强得多……”
“就是嘛！”渡立刻理直气壮地接话，“而且你们现在不仅知道了是我，我还从‘森林’里走出来了，正大光明地跟着你们行动呢。”
“再说了，每个人都有点窥私欲嘛，这多正常啊？”
“重要的是懂得怎么控制住这股冲动，把握好分寸，守住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