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得可怕。
那份名为《关于建设亚洲领先电子化学品产业基地，支撑国家核心产业自主化战略的可行性报告》的文件，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钱卫国捧着报告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他不是被吓的，是激动的。
他一辈子都在跟各种材料打交道，他比谁都清楚这份报告里描绘的蓝图，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个工厂，那是一座圣殿！
是龙国电子工业摆脱枷锁，真正站起来的希望！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狂热。
作为行业内的顶级专家，他看懂了李卫东的野心。
这根本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格局，这是一个工业帝国的奠基宣言！
而市长，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看不懂复杂的技术，但他看懂了“909工程”、“国家核心产业自主化”这些字眼的分量。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身边这个年轻人。
什么港商，什么财神爷。
这分明是一头，能把天都给吞下去的巨兽！
而他，之前竟然还想劝这头巨兽安分一点。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李卫东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黄光亮。”
“在！李生！”
黄光亮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启动最高安保级别。”
“封锁整个厂区，所有人员，只进不出。”
“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关于水电站，关于这份报告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明白吗？”
“明明白！我马上去办！”
黄光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保密级别，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先生，这是我们对第一次试生产失败的最终评估。”
“除了那炉价值数百万的原材料彻底报废外。”
“反应釜核心部位的特种电极，因为瞬间的能量过载和杂质倒灌，也受到了永久性损伤。”
“修复和更换的费用，预计不会低于两百万马克。”
嘶——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钱卫国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脸色更加难看了。
数百万人民币，再加上两百万马克，里外里，上千万的损失，就这么在零点几秒内蒸发了。
这打击太大了。
李卫东接过报告，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
他走到钱卫国身边，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钱总工，别心疼。”
“搞科研，哪有不花钱的。”
“所有的损失，包括设备维修的费用，全部由香港创律集团承担，不用厂里出一分钱。”
钱卫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卫东又转向了其他人。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心放在肚子里，继续完善技术细节，随时准备下一次的生产。”
“电的问题，交给我。”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铺开一张白纸，开始连夜整理一份全新的计划书。
《“东方工业园”能源自给计划书》。
他将水电站的建设，与整个芯片产业基地的战略，更深层次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要让京城那帮人明白，这个水电站，不是一个可选项，而是一个必选项。
是整个国家战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市长，顶着两个黑眼圈，主动找上了门。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李总，我想了一夜，您说得对！”
市长的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我亲自带队，咱们一起去省里，不行就直接去京城！”
“我这张老脸，在部委里多少还有几个老同学，我豁出去了，也要帮您把这件事给跑下来！”
看着市长慷慨激昂的样子，李卫e东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市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这件事，您去不合适。”
市长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级别不够。”
李卫东的话，毫不客气，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在国家电力部那些人的眼里，一个西北省份的市长，连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话的资格都没有。”
“您去了，只会碰一鼻子灰。”
市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虽然难听，但他知道，李卫东说的是实话。
“那那怎么办？”
“您一个人去？”
“我不止一个人。”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他没有再跟市长解释，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了远在莫斯科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卡捷琳娜清冷而干练的声音。
“老板，有什么吩咐？”
“卡捷琳娜，动用我们在欧洲的所有关系。”
“我要一份关于abb集团和西门子公司，过去两年，在龙国参与的所有电网项目招标的内幕资料。”
“越详细越好，尤其是那些失败的标案。”
卡捷琳娜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应下。
“明白，三天之内给您。”
挂断电话，李卫东没有停留，拿上那个装着两份绝密报告的公文包，直接驱车离开了厂区。
他的目的地，是市郊的一处，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秘密通讯站。
经过几道关卡的严格盘查，他走进了一间装备着特殊通讯设备的房间。
拿起那台红色的电话，他熟练地拨出了一串铭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是我。”
“首长，我是李卫东。”
李卫东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我们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他没有提水电站的事，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我们为‘大家伙’配套的雷达核心元件，在试生产阶段，失败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一下。
“什么原因？”
“能源。”
李卫东言简意赅。
“西北电网的电力稳定性，根本无法支撑超高纯度材料的提纯工艺。”
“每一次的电压波动，都意味着数百万的设备和原料，瞬间报废。”
“这个问题不解决，‘星火计划’所有的后续产品，都只是一句空谈。”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位军方负责人，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一个企业的商业问题了。
这是足以影响国家最顶尖国防项目进程的，战略性障碍！
“你的报告，属实吗？”
“字字属实。”
李卫东沉声说道。
“报告就在我手里，我准备亲自去一趟京城，跟电力部谈一谈。”
“胡闹！”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你一个商人，凭什么去跟他们谈？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所以我需要您的支持。”
李卫东不卑不亢。
“我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听我说话的机会。”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那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决断。
“你来吧。”
“只要你的报告内容经得起检验，能真正解决问题。”
“我亲自给你搭台，给你撑腰！”
“这件事，军方保了！”
得到了这个承诺，李卫东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他挂断电话，没有片刻耽搁，直接驱车前往火车站。
他带上了那个沉重的公文包，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车。
坐在颠簸的卧铺车厢里，李卫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戈壁，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前世。
他清楚地记得，未来几十年，国家电网经历了数次重大的改革和发展。
从区域分割，到全国联网。
从技术引进，到自主研发。
每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都伴随着巨大的利益博弈和权力洗牌。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最脆弱的支点。
用他手中这份来自未来的“阳谋”，将整个僵化的利益板块，撬开一道裂缝！
三天后，列车缓缓驶入京城西站。
凛冽的寒风，卷着站台上的人声与喧嚣，扑面而来。
李卫东提着公文包，刚走出出站口，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座古老又崭新的城市。
几名穿着便装，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的男子，便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为首的一人，只是用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看着李卫东，平静地开口。
“李卫东先生？”
“我是。”
“跟我们走一趟。”
“首长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