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阴云，笼罩在东方新材料公司的上空。
数百万的投入，在零点几秒的电压不稳中，化为了一堆毫无价值的黑色废料。
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厂区里迅速蔓延。
刚刚因为涨薪和新技术而燃起的火热干劲，被这盆冷水浇得几乎熄灭。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拥有了世界上最顶级的专家和最先进的理论。
却被一根小小的电线，卡住了命运的喉咙。
沮丧的情绪，在公司内部不断发酵。
李卫东的办公室。
他们将一份刚刚联合撰写的报告，轻轻放在了李卫东的办公桌上。
“李总。”
钱卫国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对这次的事故数据进行了全面复盘，也对西北电网的历史数据进行了分析。”
“结论很悲观。”
“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在目前的电网条件下，如果进行大规模量产。”
“每一次提纯，都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因为电压波动而失败。”
钱卫国接过了话头，说出了最致命的结果。
“这意味着，我们只要敢开工，就必然会陷入亏损的无底洞。”
“再多的资金，也会被活活拖垮。”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闷的安静。
黄光亮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得心惊肉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他懂账。
百分之五十的失败率，那就是拿钱往水里扔，连个响都听不见！
过了许久，李卫东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愤怒或者焦虑，依旧平静。
“解决方案呢？”
钱卫国和汉斯对视一眼，由汉斯开口。
“我们提出了一个方案。”
“向省里，甚至是向国家电力部打报告，申请为我们的工业园，铺设一条专用的高稳定供电线路。”
钱卫国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但我们都清楚，这需要漫长的审批和协调。”
“要层层上报，各方博弈，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批下来。”
“星火计划那边，等不了一两年。”
李卫东看着报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敲击桌面的“笃、笃”声。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个节奏，悬在了半空。
突然，李卫东停止了敲击。
他站起身。
“都跟我来。”
他没有多做解释，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钱卫国、汉斯、黄光亮，以及闻讯赶来的几名核心技术骨干，都满心困惑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厂区，来到了那条奔腾不息的黄河支流岸边。
凛冽的河风吹过，卷起沙土，打在众人脸上。
所有人都很不解，不明白李卫东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在这里，能找到解决电的办法吗？
李卫东迎着风，看着脚下浑黄翻滚的河水，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穆勒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水，还有很多泥沙。”
李卫东又转向钱卫国。
“钱总工，你呢？”
钱卫国看着这条养育了华夏民族的河流，带着几分感情说道。
“我看到了母亲河的力量。”
李卫东听完，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一张张写满困惑和沮丧的脸。
然后，他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眼前这条咆哮的巨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穿透风声的强大力量！
“我看到的，是电！”
“是源源不断、稳定又廉价的电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卫东扔出了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念头。
“既然电网不可靠，那我们就不依赖它。”
“我们自己发电！”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秘书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展开了一张巨大的，几乎有一人高的地形勘测图。
地图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李卫东的手，像一根标枪，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的一点。
那是一个两山夹峙，河道骤然变窄的峡谷口。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被惊得呆若木鸡的脸，一字一句地宣布了他那个疯狂的计划。
“就在这里！”
“我们将修建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大型水电站！”
“初期装机容量，不能低于三十万千瓦！”
“它将专门为我们的工业园，提供最稳定的电力！”
整个河岸，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建一座大型水电站？
黄光亮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说话都结巴了。
“李李生，你，你没开玩笑吧？”
“在，在国内，一个私人公司，要建建大型水电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先生！在德国，这也需要国家层面的最高级别批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钱卫国更是被这个念头吓得魂都快飞了。
作为体制内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分量。
他激动地冲上前，抓住李卫东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卫东！你这是要捅破天啊！”
“能源是国家的命脉！是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禁区！私人绝对不能碰！”
他急得满脸通红，几乎是吼了出来。
“这件事，比你当初买航母，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面对所有人的震惊、质疑和劝阻，李卫东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和坚定。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
在这个年代，一个私人企业想要染指国家能源命脉，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他更知道。
要办成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必须要有捅破天的勇气。
他看着众人写满惊恐的脸，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难？”
“当然难。”
“如果容易，还要我来做什么？”
他轻轻挣开钱卫国的手，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巨大的地图，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悸。
“你们觉得这是捅破天。”
“但在我看来，这只是敲门砖。”
“一块敲开通往更高层级大门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