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亮看了身旁的李卫东一眼。
李卫东对他轻轻点头。
黄光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波塔彭科先生，关于船体的交接没有问题。”
“我们现在想谈谈另一件事。”
“按照国际惯例，购买如此大型的舰船，卖方理应提供全套的设计图纸，以方便后续的维护和改造。”
波塔彭科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黄先生，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我们拍卖的，是‘瓦良格’号的船体，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
“至于设计图纸，那是我们乌国的国家战略资产，存放在最机密的中央军事档案馆。”
他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响。
“它们，不包含在本次交易之内。”
会议室里的空气，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黄光亮脸色一沉。
“波塔彭科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
“不不不，”波塔彭科连连摆手，语气却强硬无比，“合同就是合同，白纸黑字，我们只对合同负责。”
他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仿佛在说，你们趁火打劫，就别怪我们留一手。
酒店房间。
“混蛋！这群斯拉夫人，没有一个讲信用的！”
黄光亮气得把文件摔在桌上。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把东西交出来！”
李卫东却显得很平静。
“意料之中。”
“如果他们爽快地把图纸和船一起打包卖给我们，我反而要怀疑其中有诈。”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塔拉斯呢？”
“在隔壁房间等着，随时听候吩咐。”卡捷琳娜回答。
“让他进来。”
塔拉斯很快推门而入，脸上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李！我的朋友！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李卫东转过身，看着他。
“塔拉斯，你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我想请你帮忙疏通一下关系，我们要拿到‘瓦良格’的全套设计图纸。”
塔拉斯的笑容僵了一下。
“图纸？李，那东西可不好办，在军事档案馆里锁着呢。”
“我知道不好办，所以才找你。”李卫东的语气很平淡，“去问问你的朋友们，看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钱不是问题。”
听到“钱不是问题”这五个字，塔拉斯的眼睛亮了。
“没问题！李！包在我身上！”
“在基辅，就没有伏特加和美金办不成的事！”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走了。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塔拉斯就回来了。
他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李，我尽力了。”
他灌了一大口水，满脸的颓丧。
“档案馆的馆长，是个叫沃尔科夫的老头子，一个顽固的石头。”
“我托了国防部的关系，请他吃饭，他不去。”
“我让朋友送了厚礼过去，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塔拉斯挫败地挠着头。
“他只说一句话，图纸是国家机密，除非有总统的亲笔手令，否则谁也别想从档案馆拿走一张纸。”
黄光亮听得直皱眉。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惊动总统？”
“那不可能，”李卫东摇头，“事情闹大了，美国人那边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塔拉斯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不过……今天我走的时候，沃尔科夫的一个副手，悄悄跟我说了一句。”
“他说什么？”李卫东追问。
“他说，那几十吨的图纸，存放了这么多年，档案纸张老化严重，急需一大笔资金进行‘数字化修复和整理归档’。”
“他还说，这笔‘档案保管与整理费’，数目可能不小。”
黄光亮立刻明白了。
“他妈的，这是变着法子要钱啊！”
他看向李卫东：“他要多少？”
塔拉斯比划了一个数字。
黄光亮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保管费，这简直是重新卖一遍图纸的价钱。
“给他们！”黄光亮咬牙切齿，“只要能拿到图纸，这笔钱我们认了！”
“不能给。”
李卫东想都没想，直接否定。
黄光亮急了。
“为什么？！不给钱怎么拿东西？”
“黄总，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菜吗？”李卫东看着他，眼神锐利。
“今天我们给了这笔钱，明天他们就会冒出个‘运输协调费’，后天又会有个‘档案加密费’。”
“这是个无底洞。”
“更重要的是，”李卫东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用这种方式拿到的东西，等于我们送了一个巨大的把柄到对方手里。”
“未来任何时候，他们都可以用‘窃取国家机密’的罪名来要挟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黄光亮听得后背发凉，他只想着拿东西，却没想过后面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李卫东转向一直沉默的卡捷琳娜。
“卡佳，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去查一下这个沃尔科夫馆长。”
“他的家庭，他的喜好，他的仇人，他每天午饭吃什么，我全都要知道。”
“是，老板。”
卡捷琳娜立刻领命而去。
她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一份详尽的报告就放在了李卫东的桌上。
报告的结果，却让人失望。
沃尔科夫，男，六十二岁，红色时期着名的档案学专家。
生活简朴，为人刻板，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不抽烟，不喝酒，不好女色，连像样的存款都没有。
他唯一的儿子在莫斯科工作，关系疏远。
唯一的弱点，或者说爱好，就是他现在的位置。
他无比热爱自己的权力，享受着作为国家机密守护者的感觉。
“这家伙……是个石头做的吗？”黄光亮看着报告，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卫东看完报告，反而笑了。
“不是石头，是堡垒。”
“想要从正面攻破一座坚固的堡垒，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把报告放到一边。
“但是，再坚固的堡垒，也需要听从将军的命令。”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德米特里吗？是我。”
“我需要一个东西。”
“乌国国防部，所有高级将领的机密人事档案，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德米特里没有问为什么，只回了一个字。
“好。”
几个小时后，李卫东的笔记本电脑上，收到了一份经过多重加密的邮件。
解压之后，是一份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个人档案。
李卫东、黄光亮和卡捷琳娜三人围在电脑前。
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将军头像，在屏幕上划过。
李卫东的鼠标滚轮，不急不缓地向下滚动着。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是一个脑袋硕大，满脸横肉的将军照片，肩上扛着闪耀的将星。
卡捷琳娜轻声念出档案上的职务。
她的目光下移，看到了“个人评估”一栏。
“性格评估：贪婪，虚荣，好大喜功。”
“特别备注：对西方的奢侈品，尤其是豪华汽车，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档案的附件里，还有几张通过非官方渠道拍摄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库列绍夫将军站在一辆老旧的奔驰车旁，挺着他那巨大的啤酒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黄光亮撇了撇嘴。
“就这么一辆破奔驰，也值得显摆？”
李卫东的目光，却落在了将军那双贪婪的眼睛上。
他笑了。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志在必得的笑。
“他喜欢车，我们就给他车。”
李卫东关掉档案，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道。
“而且，要给他一辆，他无法拒绝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