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笑了笑:“咋了?有约会?”
许念安皱了皱眉:“没有。”
周伟把小马扎拉到许念安身边,盯着他的脸,要分辨他说得是真是假:
“真没有?咱都是兄弟了,可别骗我,话说,你条件也不错,有手艺,能挣钱,长得又好,咋还不找对象?”
周伟有些夸大,许念安长得算不上英俊,不过五官端正,干净利落,眼神清正,也算是中上等了。
许念安不置可否的说:“你别替我吹嘘了,我现在连正经工作都没有,也分不到房子,谁愿意跟我啊。”
周伟嘿嘿一笑:“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兄弟你可是潜力股我要是姑娘的话,一定投资在你身上。”
许念安听着差点把嘴里的面喷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滚。”
许念安平日总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周伟此刻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窘迫,顿时乐了,不依不饶的说:“回头哥们儿替你物色一个。”
“吃面都堵不住你的嘴。”
“别害羞嘛,你这年纪也该谈对象了哎,你明天真的有事?”
周伟听许念安说明天要回乡下,跟狗皮膏药似得要跟着他一起去玩玩儿。
许念安让他跟着了。
二人都有自行车,所以就不想去挤班车了。
周末早上,二人骑着车出了城。
秋收已过,郊外的田野一片空旷。
回到村里,许念安先去老孙头家拿了新一批藤编。
老孙头如今见了他,比见了亲儿子还亲热。
许念安其实想把藤编生意停了的,但老孙头天天书着日子眼巴巴的盼他来拿货。
地里刨食儿不容易,现在老孙头家里天天都盼望着这点收入。
每次看到老孙头热切的眼神,许念安都不好意思说以后不要了。
许念安拿着一麻袋藤编和周伟走出了老孙头家。
二人并排骑车走在土路上,许念安扭头看了一眼周伟:“你认不认识可靠的人,想挣点外快的,我想把这藤编生意转出去。”
“我不想干了。但你今天也看到老孙头的样子了,在我面前那么卑微,我实在不忍心断了他这点收入和盼头。”
周伟摇头晃脑的笑了笑:“达才兼济天下,穷都是独善其身念安兄此举,真是让小弟汗颜。”
许念安哂笑一声:“别废话了。”
周伟干咳一声,笑嘻嘻的说:“这好办啊,让我妈接手啊。她现在退休了,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就是和一帮大爷大妈聊天,常跟我抱怨日子过得太无聊。”
“现在给她找点事做,还能挣点钱,她肯定很高兴。”
许念安点点头,收藤编以后自然是自己和周伟来,老人家就溜达着出去摆摆摊就行,而且路子自己都摸熟了,也累不着。
许念安觉得这事可行,但忽然笑了笑:“阿姨是跟你抱怨日子无聊吗?是抱怨你没让她尽快抱孙子吧。”
周伟一愣,失笑说:“记仇可不好”
二人说话间,到了知青点。
赵卫国正在院里用铡刀切干草,看到许念安,高兴的放下活计。
“念安,你来得正好,洼地那边我都收拾利索了,就等明年开春了。”赵卫国搓着粗糙的手,脸上带着期待。
看到周伟,警剔的皱了皱眉头:“念安,这位是?”
许念安介绍说:“我朋友,周伟。”
赵卫国“哦”了一声。
许念安把之前卖茭白剩馀的一点小帐目跟他仔细算清,赵卫国拿到那份属于他的“巨款”,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三人正说着话,生产队的老支书背着手踱步进来。
老支书姓马,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脸上总是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念安回来啦?”马支书招呼一声,目光扫过赵卫国还没来得及收好的钱。
“马支书。”许念安心头微紧,面上笑着打招呼。
马支书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掏出烟袋锅子点上,慢悠悠说:“恩。念安现在在城里,见多识广了。卫国跟着你,也挣着活钱了,是好事。”
许念安知道他还有下文,静静的听着。
马支书咂了口烟,随意的说:“不过啊,咱们农村,地是集体的,山水也是集体的。河边那片洼地,荒着是可惜,但到底算是荒地还是有点说道。”
“现在上面政策紧,凡事啊,还得按规矩来。”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你们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影响,别让人说了闲话。”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赵卫国开垦河边洼地种茭白,严格来说,属于私自开垦集体荒地,在这个强调“一大二公”的年代,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平时没人追究也就罢了,一旦有人较真,或者政策风向收紧,这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赵卫国在一旁听得冷汗都出来了,低着头,不敢看马支书。
“谢谢马支书提醒。”
许念安神色不变,诚恳的说:“我们就是试着种点东西,没想那么多。以后一定注意,按规矩办。”
马支书“恩”了一声,磕磕烟袋锅子,站起身:“知道就好。我也是为你们好。”
说完,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
等马支书走远,赵卫国紧张的问:“念安,马支书这话是不是有啥意思?让我们给他点好处?
“唉那片地”
许念安拍拍他的肩膀:“暂时应该没事。马支书这是提点我们。今年到此为止吧,明年咱们再看看情况,稳当点。”
好不容易挣点钱,但这条路马上要被堵死了,赵卫国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没了精神。
许念安安抚了两句,和周伟往回走。
回城的路上,周伟提醒许念安,该断的生意就断掉吧,免得惹出麻烦。
周伟不说,许念安心里也清楚。
以后回来拿藤编也得格外小心,最好和老孙头提前约好,让他送到村外来。
至于茭白,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那么一大片地太扎眼了,时间长了,定然有人眼热,以后看赵卫国的意思吧,他愿意种,便只能风险自担了。
二人走着,天色渐渐阴沉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念安兄,来比比看谁快啊,看谁先到城南的胜利街。”
周伟说完也不管许念安同不同意,蹬着车子飞也似的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