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许念安刚从一个单位宿舍修好一台收音机回来,赚了一块五毛钱,走到机械厂家属院门口时,见王科长站在那儿,象是在等人。
“小许,正找你呢。”王科长看到他,招招手。
“王科长,您吩咐。”许念安快步走过去。
王科长把他拉到一边树荫下,低声说:“有个事儿,看你敢不敢接。”
“王科长您说。”
“市二轻局下个星期有个内部技术交流会,来的都是下面厂子的技术员。后勤接待这块归我一个朋友管,他正为伙食发愁呢。常规菜肯定不行,得有点特色。我跟他提了一嘴你,他说要是你能搞到比如,新鲜的河虾,或者野生的黄鳝泥鳅什么的,价格好说,量也不用太大,二三十斤就行。就是…这东西来路得干净,不能惹麻烦。”
王科长看着许念安,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河虾?黄鳝泥鳅?
这可比茭白更稀罕,也更考验渠道,但利润无疑也更高。
乡下河沟里这些东西不少,但零散捕捉费时费力,大规模弄的话,风险又大。
许念安快速权衡了一下,二轻局的技术交流会,层次不低,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意义重大,而且王科长亲自牵线,信誉有一定保障。
许念安依然保持着谨慎,没有把话说满:“王科长,河虾黄鳝这东西,得看运气,我尽量去想办法问问。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成,而且时间紧,价格可能会比普通水产高不少。”
王科长见许念安没一口回绝,就知道有戏:“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新鲜就行,你抓紧去问,有信儿尽快告诉我,下周三之前必须到位。”
“行,我这就去打听。”许念安应承下来。
送走王科长,许念安回到小棚屋。
河鲜,这又是一片新的蓝海,但难度也倍增,这东西是活物,运输保鲜是大问题,而且来源更敏感。
许念安首先想到的还是赵卫国。
村里有河,夏天半大的小子们经常下河摸鱼捉虾,凑个二三十斤或许有可能。
但怎么运回来是个难题,得赶紧回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许念安再次踏上回村的土路,找到赵卫国,把情况一说,赵卫国也皱起了眉头。
“念安,河虾黄鳝是有,零零散散凑二三十斤,多跑几个村子或许能行。但咋运啊?死的肯定不行,不新鲜,而且这大热天的,死的进城就臭了。”
现在九月份,天气依然炎热,许念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许念安沉吟片刻:“用木桶,装河水,路上再尽量换换水。我再想办法弄点冰块,弄死的用冰存着,不然只能白白浪费…然后看看有没有凌晨出发,能直接到市里的拖拉机或者货车,多给点钱。”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双管齐下。
赵卫国立刻去相熟的水娃家里打招呼,让他们这两天多下点功夫,尽量捕捞,许念安立刻坐车回城,赶紧去联系运输车辆,重点是能找到冰块的途径。
冰块,这年头可是稀罕物,只有大厂矿的食堂或者水产公司可能有,许念安想到了王科长,或许他能帮忙,但为了这点事再去求人,欠人情不说,更惹人烦。
正想着,班车在一个小站停靠,上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个饭盒,饭盒外面湿漉漉的,冒着丝丝凉气。
许念安眼睛一亮,铁路列车上肯定有冰库或者用冰的的方。
他凑过去,搭讪道:“师傅,跑车的?”
那铁路职工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这天真热,您这饭盒看着都凉快。”许念安笑着递过去一根大前门。
铁路职工接过烟,脸色好看了些:“车上带的,有点碎冰。”
许念安感叹道:“真好。我们这想弄点冰降降温都没地方找听说铁路上货车车厢里有时候也用冰?”
铁路职工吸了口烟,话多了起来:“恩,运鲜货的车厢得加冰,不过那都是专列,管控严。”
许念安没再深问,岔开了话题,但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回到城里,许念安立刻开始行动,先是找到那个相熟的卡车司机,询问最近有没有凌晨直接去市里的车。
司机说后天一早倒是有一辆拖拉机拉木材去市里,可以捎上他,但得加钱,而且要起得非常早。
许念安一口答应。
冰块的事,许念安决定去火车站货场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许念安正为河鲜的事奔波着,苏晚晴那边的抄写工作出了点小意外。
晚上他去送资料和取抄好的部分,苏晚晴把工整的抄稿递给他时,尤豫了一下,小声说:“许同志…这本书,好象是讲无线电的,里面的电路图我照着描了,但不太懂。”
许念安心里咯噔一下,光顾着找借口,忘了内容这茬了。
许念安连忙掩饰:“哦,是嘛?雇主给的资料杂,可能混进去了。电路图你不用管,就抄文本部分就行。”
苏晚晴“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许念安知道,这个借口用不了多久了,但也顾不上这些,时间紧迫,河鲜的事压在心头。
第二天一大早,许念安就跑到火车站货场外围转悠,观察着进出拉冰的车辆,最终,他找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正在休息的装卸工,递烟搭话,绕了半天圈子,才试探着问能不能私下买点碎冰。
那装卸工警剔的看了他半天,最后伸出两个手指:“二十斤以内,一块钱。不能多说。”
一块钱买二十斤冰,简直是天价,但许念安一咬牙:“成,后天凌晨四点,我在货场后门等您。”
搞定了冰和运输,许念安松了口气,现在,就等赵卫国那边的消息了。
后天凌晨,天黑着,星星稀稀拉拉的挂在天上。
许念安几乎一夜未眠,提前到了货场后门,那装卸工倒是守时,推着个破旧的小推车,上面放着个湿漉漉的麻袋,里面装着冒寒气的碎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许念安摸着那冰凉的麻袋,感觉一块钱花得肉疼,背回去,不知道化的剩下几斤。
许念安背着冰,小跑到与卡车司机约定的地点。
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轰隆隆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许念安把冰塞进车斗,自己再爬上去。
卡车驶向城外。
许念安心里盘算着时间,尽快赶到村里,拿到货,再赶回来,中午之前送到二轻局,一点时间都不能眈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