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抵达御花园时,太后的轿子万寿辇停在门口。
杏儿扶着皇后下轿。
秦珩立即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御花园。
邢建业让其馀三个兄弟守在外面,他则是远远地跟在秦珩后面,时刻准备秦珩的召唤。
帝宫城内不许栽树。
今儿的日头格外的硬,几百人的大宴设在哪儿殿的盛不下,只能摆在外面。
此刻尚膳监的太监们举着大条盘来来往往地上菜,个个热得满头大汗,还得小心汗珠落入盘中,避免犯了杀头的罪。
秦珩一眼扫过。
皇帝的首席设在望月台的凉亭下,设有九个座,分别是皇帝、太后、皇后、秦王、三位首相和两位尚书,一个是工部白崇贤,一个是户部杨鸣时。
杨鸣时是先朝老臣,官拜户部尚书,实打实的柱国之臣,也是女帝目前最信任的大臣之一。
太后坐在首席右侧的首座,她看到皇后走进望月台,脸上带着慈祥的笑,起身道:“陛下和秦王马上就要来了,哀家还担心你来迟失礼呢!”
皇后行礼笑着回道:“陛下设宴,臣妾岂敢迟到。”
太后身后站着桂嬷嬷和沉安。
沉安的目光越过皇后,看向后面的秦珩,见秦珩的目光扫过来,他立即点头微笑。
秦珩报以微笑。
“皇上驾到!”
刚坐下不久,石承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传来,御花园里骤然一静,所有忙碌的太监宫女全部放下手中的活儿,跪了下去。
太后和皇后同时起身。
就见皇帝穿着明黄龙袍,旁边跟着秦王缓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大臣。
周玉瑾面带笑容地步入望月台,坐了首席。
秦王跟着就坐在左手首席,后面则是白举儒、张贺磐、严忠正、杨鸣时和白崇贤。君臣有别,白崇贤虽坐在席末,但距离皇后还是很远的。
石承站在陛下身后,目光快速地闪了秦珩一眼。
秦珩目不斜视。
“陛下!”
秦王率先发话了,端起酒杯说,“本王虽是陛下的皇叔,但也敬重您是陛下,自陛下登基以来,本王还没见过陛下,这第一杯酒,算是向陛下请罪了!”
皇帝见他自称本王,又抢在自己前面说话,便皱了一下眉头。
太后暗暗捏了把汗。
皇后面色温怒。
但皇帝却是一笑,也端了酒杯道:“皇叔为我大靖驻守疆域,朕不过托列祖列宗的洪福坐享其成而已,论功臣,还得是皇叔,请罪就不必了,朕跟皇叔喝一杯!”
秦王毫不客气,抬手就跟皇帝碰杯。
酒杯齐平。
秦珩馀光虚瞧着女帝周玉瑾。
便见女帝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却是一瞬即逝,当做啥事儿都没发生的喝了一杯。
“太后!”
一杯饮尽,秦王举杯望向太后,“多年不见,太后安好!”
太后目光很快的闪了眼皇帝,陪笑着举杯:“好些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的放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先帝就喜欢你这个冲劲儿!只要你能替陛下守好咱大靖的江山,哀家就什么都好了!”
秦王呵呵一笑:“这个自然,毕竟这大靖的江山,是陛下的,也是本王的!”
因这宴席专为秦王而设,他说话便格外引人,所有的目光都扫向了他。
听他竟敢如此放词,众臣心底震惊,目光偷偷看向皇帝。
宴席气息瞬息凝重。
几位首席吓得面色大变,想开口解围,奈何都不好开口。
“陛下!”
皇后娘娘倒是开口了,望向皇帝笑道:“臣妾听闻秦王海量,今日一见倒觉得有些不实,酒没几杯,便说醉话!君臣之分,天地之别,这大靖的九州万方是陛下的,臣子不过替君分忧,代君治理,秦王殿下酒后失言,当向陛下谢罪才是!”
“呵呵呵!”
秦王笑着端起酒杯,却并不向皇帝,而是扫视着张贺磐和张静初道:“本王早闻张相府中有绝世之姿,入主正宫,今日见之,才发觉张相之女,不但国色天香,还学识渊博,聪慧非常,本王敬佩,本宫敬皇后一杯!”
皇帝的脸陡然一寒。
这话不但轻挑,还有种轻薄皇后的味道,这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秦珩目光快速闪过秦王,却见秦王的馀光在暗暗打量皇帝的神色。
众人面色怪异。
白举儒象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坦然自若地坐着。
严忠正看不惯秦王的嘴脸,铁青着脸。
张贺磐怒火中烧。
“秦王敬酒,本宫自是要喝!”
皇后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轻挑,没端酒杯,只是脸上带着礼貌的笑:“不过,秦王殿下是不是忘了还没给陛下请罪,这酒本宫可不敢先喝!”
“好好好!”
秦王笑着点头,微微侧身对皇帝道:“陛下,本王酒后失言,还请陛下勿怪!”
“皇叔的放肆性格朕早就知道!”
皇帝压着怒火,不举杯,只是笑着对太后和皇后说:“只是从未见过,今日得见,觉得皇叔这是本性难移了,皇叔,朕不胜酒力,这酒还是你喝了吧!”
“臣!遵旨!”
秦王皮笑肉不笑地勾唇,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酒,秦王立即给自己倒上,目光依旧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请!”
这次皇后端酒了,与秦王摇摇对碰后,却转身把酒递给身后的秦珩:“秦珩,你喝了!”
秦珩一怔。
秦王的脸色顿时一沉,目光冷冷的盯着皇后:“皇后,这是看不起本王吗?”
皇后带着笑容的解释道:“秦王殿下可冤枉本宫了,本宫自小滴酒不沾,所有的碰酒都是给本宫的贴身太监喝,请秦王不要多想!”
秦珩反应过来,接过酒“啯”地喝了,来了个先干为敬,然后恭躬敬敬地放回酒杯。
秦王气得脸色铁青,硬着头喝了下去。
喝完他心中的火不解,狞笑一声,对旁边的皇帝道:“陛下,本王早年曾听先皇提起,说您天资过人,博览群书,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本王近日偶得一副上联,苦思冥想却始终对不出下联。今日得见天颜,斗胆请皇上赐教,为本王解此困惑!”
说着他扫视桌面上的众人:“诸位都是国家柱国大臣,也可帮忙参考参考!”
白举儒捻须道:“秦王殿下这么说,老臣倒是起了心思,不知是什么千古绝唱的对子,说出来大家都对一对!”
秦王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双手躬敬地取出一副卷轴。
他的目光在群臣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本王遍访凉州饱学之士,竟无人能对出此联。思来想去,唯有陛下这等贯通古今的明君,方能解此难题——”他故意将”明君”二字咬得极重,“——先帝慧眼如炬,想必正是看中陛下这般才学,才”话未说完,便低低笑了两声,将那卷轴徐徐展开。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写着五个锋芒毕露的大字:“三光日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