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听到陈洪回来了,目光倏地看向殿门口,响亮的声音在养心殿内回荡:“叫陈洪!”
秦珩心头一沉。
他已经预料到陈洪为了保护女帝,是绝对不会把奏疏内容说出来的,陈洪不会说,乔阶根本不知道奏疏内容,牛犊也不会说。
直接形成了闭环。
但越是不说,女帝的怒火就越盛,那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联合欺瞒的感觉,不好受!
这恰恰就是石承想要的结果。
这一战。
石承要让陈洪的人,全军覆没!
幸而他们合力把秦珩摘除干净了,秦珩是他们将来复仇的唯一希望。
女帝不会对陈洪动刑,但肯定会对牛犊和乔阶动刑。
慎刑司。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的。
石承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颤着声喝令:“陛下有旨——传!陈洪——!”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很快。
陈洪神色从容地步入大殿。
他没穿官服,只穿着一件素色长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缓缓跪在女帝面前,行大礼。
这下轮不到石承问话了。
女帝拨动着手中的菩提玉串,目光并不看陈洪,不看任何人,也不说话。
大殿陷入诡异的安静。
“回来啦!”
良久,女帝说话了。
陈洪回话:“是!”
女帝乜向陈洪:“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陈洪如实说道:“奴婢出了宫,见了白首相,与白首相商定,原奏疏不动,直接打回,也不许重奏。
女帝颔首:“你做得很好!既然是不好的消息,那就不要拿给朕看,朕也不想看,看了只会叫朕心烦!但也不能给别人看,这道奏疏,都有谁看了?”
陈洪:“回陛下的话,只有阅疏房的牛犊,奴婢,还有白首相看了。”
石承目光倏地盯住陈洪。
他非常想开口询问陈洪,秦珩到底有没有看,但他不敢开口。
女帝的目光依旧看着陈洪,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是跟了先帝一辈子的人,对先帝的忠心日月可鉴,如今先帝独在陵寝,没个人照看,你是最贴心的,你去朕也放心。把承天监的事儿交给石承,你现在就去吧!”
秦珩心头一沉。
他万万没想到女帝和陈洪竟然是如此干脆利落的对话。
陈洪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不假思索地跪下磕了头:“是,陛下!”
女帝收回目光,闭上眼。
陈洪磕了个头,慢慢站了起来,转身走出养心殿的殿门。
他那苍老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大殿门口。
女帝这时才徐徐睁开眼,目光扫过大殿,早不见陈洪的身影,她心底升起一阵孤寂,最后将目光投在秦珩身上,内心深处期望秦珩能给她些安慰,哪怕是个眼神。
因为满朝内外,唯有秦珩知道她的秘密。
她对秦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波动。
秦珩却俯首跪着。
石承倒是望着女帝,目光切切的望着女帝,等待女帝的旨意。
女帝的语气变得冷硬:“石承!”
石承慌忙跪下:“奴婢在!”
女帝:“传旨!牛犊这奴才胆子越来越大了,既然阅疏阅不明白,就滚去浣衣局里刷马桶去!乔阶也去!还有”她很想喊出秦珩的名字,因为他刚才没抬头。
但她知道,秦珩要是落入石承手里,必定会体无完肤。
她咬着牙,忍住了。
石承倏地抬起头,望着女帝,希望从女帝嘴里说出秦珩二字。
秦珩低着头,等着。
女帝到底是不忍心,只喝道:“还有陈洪的那几个人,都去!!”
石承立即问:“请陛下示下,陈洪的那几个人里有没有秦公公?”
女帝的眼眸骤然一缩,冷森森的刺向石承:“你的意思是,秦珩也是陈洪的人?”
石承感觉自己他全身的骨头都缩在一起了,慌忙道:“奴婢愚钝,请陛下明示。”
女帝冷哼一声:“滚下去掌你的印去!”
石承拜伏:“是!”
“都滚出去!”
女帝声音更加冰冷,“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吓得发颤,如蒙大赦似的急匆匆地爬起来,退出养心殿。
秦珩也随着众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女帝突然出声,声音冷森森的:“秦珩,你留着!”
秦珩只得重新跪下了。
石承不甘地望着跪下的秦珩,又不甘地收回目光,走出大殿。
大殿的门关上。
整座养心殿,就剩下女帝和秦珩了。
“起来吧!”
女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给朕倒杯茶。”
秦珩有些懵。
这个女人把自己留下干什么?
带着疑惑,他起身走到茶壶旁,倒了杯热茶,端到御案前,轻轻放下。
女帝抬起头,望着他:“秦珩,告诉朕,奏疏里面写的是什么?”
秦珩望着她的目光,内心触动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此刻问话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倒像是在爱情面前失了势渴望知道真相的女人。
秦珩深呼口气。
他知道他不能说,此事决不能让她知道。
但他也不想欺瞒着她,就说:“奏疏我看了,也是我把奏疏送到陈洪手里的,但奏疏的内容我不敢说,陈洪也不敢说,白首相也不敢说!陛下若是要杀我,现在就可动手!”
女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空落落的。
良久,女帝突然盯住秦珩问:“是不是有关陈硕?”
秦珩心底霍地一跳,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政治嗅觉也太敏锐了,但他摇摇头:“陛下,不要乱猜,等这件事儿过了,您就知道了。”
女帝深吸口气,像是要把憋在胸膛中的怒火全部呼出去,这才说:“好,既然你们都刻意瞒着朕,朕就随了你们的愿,朕等着你们主动告诉朕。”
“是!”
秦珩回应。
停顿了会儿,女帝又说:“承天监由石承掌印,估计你待在里面肯定不好过,就暂时不要去承天监当差了,就当是朕准的你假,对外就说朕叫你面壁思过!”
秦珩知道,女帝这是在保护自己。
她这是担心自己不是石承的对手,中了圈套,发生一些不可控制的事儿。
心底微微一暖,就点点头:“奴婢多谢陛下圣恩,”又想了想说,“请陛下放心,奴婢和陈洪对陛下绝对忠心!”
“哼!”
女帝冷哼一声,瞪了眼秦珩,说话的语气重有股幽怨的味道:“你就这样忠心的?联合瞒着朕?还谢圣恩?你要是真懂朕对你的圣恩就好了!”
“陛下!”
就在这时,门口当值的太监跑进来,“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女帝和秦珩闻言皆是一惊,相互很默契地对视一眼。
皇后来这里倒还可以理解。
太后怎么来了?
两人还在疑惑中,太后和皇后娘娘已经进入养心殿。
“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张静初先给女帝行礼,目光却在进门时就定格在秦珩身上,她已经好久没见秦珩了,思念心切,如今见之,眼神都挪不开。
幸而女帝要起身向太后行礼,故而未曾看见异样。
秦珩低着头都能感觉到皇后的目光。
但他更在意的,是跟在太后和皇后身后的人——贾植。
他心底惊疑。
东窗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