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石承恭恭敬敬地把整理好的奏疏抱进来,按照早就分好的轻重缓急,一摞一摞的摆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御案上。
再开始整理陛下批阅好的奏疏。
石承尝试着怎么开口,他边整理边说:“陛下,奏疏这么多,您可得保重龙体,万不可劳累过度。”
周玉瑾摇头:“国事如山,岂可松弛。”
石承陪着笑说:“我大靖朝富有四海,国疆千万里,每日呈上来的奏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别说是批阅,光是整理就得半日功夫。”
周玉瑾批阅得有些累,说会儿话就当放松:“世人皆知皇帝权御九天,广率天下,焉知皇帝之苦,焉知朕为了世人,日夜操劳之苦!”
石承笑着说:“容奴婢说句民间的话,民间乡人只以为当皇上就能吃好喝好睡好,样样都好!奴婢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皇上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周玉瑾笑了:“那现在呢?”
石承看了看女帝,再看了看手中的奏疏,真诚道:“奴婢见了先帝之辛,又见陛下更是秉烛操劳,才知道,陛下之辛苦,较之万民数倍,但万民却不信陛下之苦!”
周玉瑾动容:“石承,你这话深得朕心!又有几人能知朕苦,能解朕心?”说着,摇头叹息。
石承把话题引导在奏疏上:“陛下,奏疏太多,奴婢可否再整理些不重要的?”
周玉瑾摇头:“不必了,朕自己来!”说着,她看着眼前高高摞起的奏疏问,“今日晌午前的奏疏都整理齐了?”
石承嚅嗫着说:“都、都整理齐了。”
“嗯?”
周玉瑾立即听出石承的掩藏,目光倏地盯住他:“朕再问你一遍,都整理齐了吗?”
“圣明无过陛下!”
石承立即跪了,脑袋贴着地面:“奴婢不敢隐瞒陛下,有一道奏疏,被阅疏房太监秦珩秦公公带出了承天监!”
“秦珩?”
周玉瑾的目光变得尖锐:“他把奏疏带到哪儿去了?”
“陛下!”
石承跪下道:“秦公公有陛下御赐的玉佩,奴婢不敢管秦公公,不知道他带去了哪儿,但奴婢知道,在奴婢来御前当值的时候,陈洪陈公公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出宫?”
周玉瑾的脸色立即变得冰冷如铁了,眼眸里闪着阴森的寒光:“查!你管着镇抚司,叫你的人立即回话,看陈洪去了哪儿?还有,秦珩现在在哪儿!”
“是!”
石承大喜,慌忙转身跑了出去。
周玉瑾的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内外勾结,什么样的奏疏,陈洪竟敢瞒着自己出宫,这是要干什么?
逼宫!
周玉瑾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秦珩呢?
他吃了毒药,肯定想自救,靠陈洪的手自救还是靠外臣的手?
周玉瑾的脑子飞速运转,各种不好的猜想在脑子里快速形成,越想越令她心惊肉跳,陈洪可是她目前最信任的人!
还有秦珩!
“陛下!”
石承很快就折返回来,神色惊慌,额头冒汗,他跪在御案前,连连磕头:“老祖宗肯定有他的难言之隐,万望陛下体谅老祖宗的一片苦心…”
“说!”
周玉瑾猛地意识到阴谋的味道,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血立即涌上了脸,戟指指着石承喝令:“给朕说!!”
“陛下!”
石承颤颤巍巍地说:“刚才来报,老、老祖宗去、去、去了白相府中。”
“轰!”
周玉瑾顿感自己的脑子轰然作响,双耳嗡鸣不止。
石承慌忙往前跪了两步:“陛下!求陛下保重龙体啊!老祖宗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叫!”
周玉瑾脸色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叫秦珩来!”
“是!”
石承心底勾起一抹冷笑来,慌忙起身去叫,这一次,他定要让秦珩等人永世不得繁盛,要让秦珩跪在自己面前!
白相府。
白举儒对陈洪的突然到访表现的很震惊,慌忙叫人开了中门,摆好酒食,迎接进来。
“白相!”
“陈公公!”
两人见面,白举儒虚手轻陈洪坐了,然后站起身,给陈洪倒酒,边倒边问:“陈公公这次出宫,带了什么旨意,我先接了旨再招待陈公公不迟。”
陈洪笑了笑:“我这次出来,没带旨意,陛下不知道我出宫。”
白举儒做出惊骇的神色。
陈洪从怀里掏出那道奏疏,递给白举儒:“白相可知这道奏疏?”
白举儒借过一看,摇头:“没见过。”
陈洪:“那就请白相看了,看完之后我们再说。”
白举儒缓缓拆开奏疏,当他看到上面的字时,眼底闪出一道惊骇之色,迅速抬头闪了陈洪一眼,继续看下去。
半响。
白举儒轻轻合上奏疏,放在桌上道:“陈公公,你认为该当如何?”
陈洪摇头:“决不能送入宫里!”
白举儒叹息:“没想到陈硕是这样的人,陈硕是我举荐,陈硕之罪,我也有错,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我只好认罪罢官!”
陈洪抬手阻拦:“个人行为,与白首相无关,论罪自然不会论到白首相头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陈硕,而是陛下!”
白举儒:“陈公公的意思,是直接打回这道奏疏?”
陈洪:“白首相,为陛下,为我大靖的江山社稷,这道奏疏,绝对不能公之于朝堂,绝对不能!”
白举儒:“田璟乃是都察院的御史,有直谏之权,如何打回?”
陈洪先站起身,再跪到白举儒面前道:“白首相,您是首相,我求您给田大人写封信,让他暂时不让上疏,陈硕若真欺君,也得等陛下赏赐过后,等待时日再上疏,万不可坏了陛下的圣名!”
白举儒赶忙起身,搀扶陈洪:“陈公公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然后想了想说:“信我可以写,但是打回奏疏之事…”
“此事我一人担之!”
陈洪神色坚定,“是生是死皆由我抗,但这道奏疏,死也不能让陛下知道,也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陈公公!”
白举儒肃然起敬,“你放心,此事除天地之外,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