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离开大荒
新石村的夜晚，宁静而美好。
姣洁的月光如同轻柔的薄纱，洒落在祭坛旁那株依旧焦黑、却仿佛多了几分生机的柳树躯干上，也洒落在坐在祭坛边的石昊身上。
小石昊抱着膝盖，小脸上还残留着白日里因莫名悲伤而流泪的痕迹。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古朴的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尤豫了许久，他终于低下头，对着令牌，用带着一丝期盼和忐忑的稚嫩声音，轻轻呼唤：“老爷爷，你在吗？可以听到我的说话吗？”
话音方落，他手中的令牌，似乎回应了他的心意，悄然亮起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润柔和的光芒，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萤火。
“老爷爷！”石昊瞬间惊喜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然而，欣喜过后，失落与困惑再次涌上心头。
他低下头，声音变得低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老爷爷————你————”
“你可以帮我————回想起我忘掉的记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好难过，好象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就在石昊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月光仿佛穿透了这道身影，又仿佛被他所吸收，显得既真实又虚幻。
石昊猛地抬头，看到那熟悉的、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老爷爷！”
他没想到这次竟然能亲眼看见陈辰的身影。
陈辰的脸上带着一丝慈祥的微笑，如同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后辈。
他自然地伸出右手，轻轻抚上石昊柔软的发顶，动作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那手掌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温暖，让石昊心中的不安瞬间平复了许多。
“小不点。”陈辰温和地回应。
“老爷爷。”石昊仰着小脸，急切地、带着恳求重复道，“我想重新想起来以前的记忆，可以么？求求你了。”
闻言，陈辰抚摸石昊脑袋的手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那丝复杂隐去，重新化为温和的慈祥。
他轻轻拍了拍石昊的脑袋，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可以。”
他先给予了肯定的答案，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引导的意味，“不过，小不点，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了。”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或许承载着你现在还难以承受的重量。”
“等你再长大一些，心志更坚韧了，力量更强大了，我再帮你把它们找回来，好不好？”
石昊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对陈辰有着本能的信任和依赖。
他明白老爷爷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渴望，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恩，好。我听老爷爷的。”
看着懂事的小家伙，陈辰眼中慈祥更甚，他收回手，温声道：“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恩！”
石昊用力地点点头，将令牌小心地贴身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身旁温和的老爷爷身影。
这才站起身，带着一丝安心和对未来的期许，朝着自己的石屋跑去。
月光下，小小的身影逐渐融入村落的阴影之中。
陈辰的身影依旧立于月光下的祭坛旁，清辉流淌过虚幻却蕴含无上道韵的躯体，仿佛与这片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就在石昊的身影消失在石屋门后，祭坛旁那株焦黑的老柳树，那唯一一条嫩绿的柳枝，忽然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而深邃的翠绿光晕。
光晕流转，一个空灵、威严却又带着一丝探究的女声，直接在陈辰的意识层面响起，如同清泉滴落玉石：“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柳神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她早已感知到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暗中帮助石昊，无论是青鳞鹰蛋的异变，还是石昊那超乎常理的成长速度，都留有隐晦的痕迹。
先前那抹除四大部族的巨手，在她眼中虽强，却也并非不可理解————
她全盛时期，弹指间亦可令整个下界八域重归混沌。
然而，此刻亲眼“见”到陈辰显化于她面前，柳神才真正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与大道本质的差距。
陈辰的存在，并非简单的力量强大，而是一种境界的绝对超然！
他周身流淌的道韵，深邃玄奥，仿佛本身就是“道”的具现，其力量的层级，远远超越了此界下域所能承载的极限，甚至让她这位曾俯瞰诸天的祖祭灵，都无法窥探其境界的边缘！
当然，这也与她如今遭受重创、实力百不存一有关。
但柳神无比确信，即便自己恢复巅峰，面对眼前这位存在，恐怕也只能仰望。
他的存在形式，超出了她过往认知的范畴。
面对柳神的询问，陈辰并未转身，目光依旧淡然地看着石昊离去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见过与未见，又如何呢？我们的目的，皆系于一人，不是么？”
柳神沉默了。
陈辰的话语直指内核——他们都是为了石昊而来。
而且，从石昊的成长轨迹来看，眼前这位神秘存在不仅没有恶意，反而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助力。
洞天境！
搬血境十万斤极境！
这些成就放在一个幼童身上，堪称逆天，其中必有这位神秘存在的影子。
至于石昊胸口那本该缺失的至尊骨————
在柳神的感知中，那里依旧是一片本源上的“空洞”。
她自然无法知晓，一块由陈辰以太清道德无上道果创造的“太清道骨”，早已完美地填补了那个空缺。
境界的鸿沟，让陈辰若不想让她看见，她便无从察觉。
见陈辰无意解释自身来历，柳神也非刨根问底之辈。
守护石昊成长，引导其踏上强者之路，才是她此刻的内核使命。
既然对方目的相同，且显然层次更高，过多的追问并无意义。
翠绿的光晕微微收敛，柳枝轻垂，柳神选择了沉默，算是默认了陈辰的说法o
陈辰的身影悄然淡去，回归到那片紫色雷霆依旧翻滚、却暂时维持着“平静”的道韵世界。
既然柳神已然苏醒，且对石昊抱有善意与引导之责，那么具体的教导事宜，交给她更为合适。
陈辰只需在更高层面把握方向，提供必要的“资源”和“保障”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柳神的指引下，石昊开始了对《原始真解》的参悟。
这部号称阐释万灵本质、直指力量源头的骨书，蕴含着最原始、最艰涩的符文奥义，对悟性和精神力的要求极高，强行参悟甚至可能遭受反噬，损伤神魂。
然而，令柳神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每当石昊沉浸于《原始真解》那浩瀚如星海、艰深如天堑的符文世界中，精神即将被那原始狂暴的意志冲击得摇摇欲坠、濒临反噬边缘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而浩瀚的力量，便会自石昊的胸口悄然涌现！
这股力量并非源自石昊自身，它带着一种超越此界的、至高无上的道韵。
如同最坚韧的堤坝，瞬间抚平了符文反噬带来的精神风暴，护持住石昊的心神，让他得以在即将崩溃的临界点稳定下来，继续深入参悟！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
仿佛石昊体内藏着一尊无上守护者，为他抵御着参悟《原始真解》的最大凶险。
更让柳神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石昊那唯一的洞天。
寻常修士踏入洞天境后，往往追求开辟更多洞天，以汲取更多天地精粹。
然而石昊，在达到搬血境极境、并以唯一洞天踏入此境后，便再无开辟新洞天的迹象。
他的所有精力，似乎都投入了对这“唯一洞天”的极致演化之中！
在柳神的神念感知下，石昊头顶上方那方模糊的洞天虚影，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真实”与“完整”蜕变！
混沌气在沉淀分化，隐约有清浊升降之象。模糊的符文在交织，勾勒出山川河流的雏形。
甚至能感应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世界胎膜”正在形成！
这哪里是寻常修士的洞天？
这分明是在孕育一方雏形的、拥有无限潜力的真实世界！
“他究竟————领悟了什么？”
柳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石昊的修行之路，已经彻底偏离了此界的常规范畴，走向了一条她前所未见、却又散发着无上潜能的道路。
这一切的源头，必然与那位神秘莫测的存在有关。
随着对《原始真解》的领悟加深，以及在柳神指导下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越发精熟，石昊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大荒历练。
不过，与其说是血腥残酷的厮杀历练，不如说是一场心灵与天地共鸣的“悟道”之旅。
他赤足踏过流淌着岩浆的焦土，感受大地的创痛与新生的脉动。
他攀上刺破云端的孤峰，俯瞰云海翻腾，体悟苍穹的潦阔与孤寂。
他潜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聆听水流的低语，触摸生命的坚韧与柔韧————
他走过被至尊生灵肆虐后的死寂荒原，残垣断壁间，他静坐冥想，感受毁灭中残留的悲鸣与不屈。
他也踏入生机勃勃的原始密林，与强大的凶兽擦肩而过，在生死一线间磨砺战斗本能，却又并非为了单纯的杀戮。
他的足迹越来越广，见过的风景越来越奇，经历的世事人情也越来越多。
而伴随着他每一次心灵的触动，每一次对天地万物的感悟，他头顶上方那方唯一的洞天，其演化的速度便骤然加快！
洞天内，混沌初开的景象越发清淅，地火风水之力开始有规律地流转，模糊的山脉隆起，虚幻的河流奔涌，甚至有点点星辉般的符文在“天空”闪铄！
它仿佛一个贪婪的胚胎，疯狂汲取着石昊游历大荒所获得的感悟与天地道韵，朝着化作一方真实世界的目标飞速迈进！
在一次与外界修士的偶然接触中，石昊遇到了补天阁的杰出弟子夏幽雨。
夏幽雨慧眼识珠，被石昊那纯净无瑕却又深藏不露的气质所吸引，更隐隐感觉到他体内蕴含的惊人潜力。
临别之际，她将一枚像征着补天阁弟子身份的令牌赠予了石昊。
“持此令牌，可至补天阁参加考核。”夏幽雨的声音带着善意与期许。
终于，在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石昊站在了连绵无尽、隔绝大荒与外界的天堑山脉之巅。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片孕育了他、也埋葬了无数悲欢与传奇的苍茫大地，眼中带着对柳神、对石村、对小红小猴子的眷恋，更有着对未知世界的无限向往。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毅然决然地跃下了山巅，朝着山脉之外，那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浩瀚世界，飞掠而去。
石昊离开大荒后的第一站，本应是石国边陲的冲云镇，但他并未停留。
冥冥中仿佛有股牵引，他径直朝着石国所谓的“第二祖地”而去。
那里，囚禁着代替他承受外界目光、吸引火力的可怜孩子一那个同样被称作“石昊”的替身。
当石昊踏入这处弥漫着压抑与衰败气息的祖地，看到那个瘦弱、跛脚、眼神中带着麻木与怯懦的孩子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愤怒、怜悯、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酸楚。
这孩子的腿伤，是雨族奴仆刻意为之的恶行，是残酷命运的烙印。
“别怕。”石昊走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并未多言，头顶那方演化得越发深邃、仿佛蕴含生灭之理的唯一洞天悄然浮现。
洞天内，混沌气微微旋转，一缕缕散发着纯粹生命本源气息、宛若神泉般的晶莹能量流淌而出，轻柔地包裹住那孩子跛掉的伤腿。
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骨骼被无形的伟力矫正归位，枯萎的经络重新焕发生机，坏死的肌肉如同久旱逢甘霖般饱满充盈！
不过呼吸之间，困扰这孩子多年的残疾，便在这蕴含着天地生机的洞天之力下，彻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