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切下去,切掉的是可能存在的闲话,守住的是清清楚楚的界限。老巴图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对自己这个未来女婿处事的老练和分寸感,更加赞赏。
剩下的几头野猪,在老巴图和小虎这爷俩娴熟的配合下,处理得飞快。剥皮、剔骨、分割,一块块红白相间的野猪肉被分门别类地堆放在洗净的大木盆和门板上,在月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老巴图拿起一块旧布,仔细地擦拭着侵刀上的血迹和肉末,直到刀身重新恢复清亮。他望着院子里这堆得象小山一样的肉,估摸着除去那头“泡卵子”的三百一十斤,剩下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六百多斤。他眉头微蹙,对李越说道:
“这开春的天,说暖就暖,白天日头一晒,这些肉可放不住几天。李越,明天一早,你得赶紧去趟镇上供销社,买上五十斤大粒盐回来。这些肉,得抓紧时间用盐腌上,做成咸肉,才能存得住。”
这确实是个紧迫的任务。新鲜的肉食在逐渐回暖的天气里极易变质,盐腌是当下最实用可靠的保存方法。
一旁正收拾着刀具的小虎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去镇上供销社?这差事他熟啊!他家就在镇子边上,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供销社的门朝哪开。他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大包大揽地接过了话头:
“越哥!这事交给我!明天我去!保证把盐给你买回来!” 他生怕李越不答应,又赶紧补充,“你明天肯定还得在工地盯着,这跑腿的活儿我在行!”
李越看着小虎那积极的样子,又看了看老巴图,见老巴图也微微点头,便笑着应承下来:“行,那这任务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你就去,钱我拿给你。”
“好嘞!”小虎高兴地应下,感觉自己又派上了大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虎就精神斗擞地去了老巴图家,借了屯里的马车,跟老巴图打了声招呼,便嘚嘚地赶往镇上供销社买盐去了。他心里记着任务,也想着早点办完回来帮忙。
李越则径直去了草甸子上的新房工地。到了地方,眼前的进度让他颇为满意。只见院墙那深达一米的石头地基已经基本完工,只有一个石匠师傅在做着最后的修整加固。其他几位师傅则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已经开始在用红砖和水泥,沿着石头地基往上砌筑高大的院墙;另一拨人则在划定的局域内,热火朝天地挖掘着五间排房的地基,基坑已经初具雏形。工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建设的活力。
李越看了一会儿,见一切井井有条,自己插不上手也无需操心。正好老巴图也溜达着过来监工了,爷俩站着说了会儿话,李越见没什么需要他特别盯着的,便转身回了自己家。
推开自家院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屋地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走进去一看,是图娅正系着围裙,在案板上切着白菜和昨天留下的野猪肉,显然是在准备午饭的食材。
“怎么就你一个人?额吉还没过来?”李越随口问道。
图娅头也没抬,专注着手里的刀工:“娘说队里有点零活,得干完,估摸着要到做中午饭的时候才能过来。”
一听这话,李越心里那点小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又私密。他看着图娅低头时露出的那截白淅脖颈,和认真做饭的侧影,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坏意的笑容,活象偷腥的猫。
他悄无声息地凑过去,从身后一下子抱住了图娅,双手环在她腰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对着她耳朵吹气:“那……现在不就咱俩了?”
图娅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差点没拿稳,脸“唰”地就红了,扭动着身子想挣脱:“哎呀!你干啥!我切菜呢!别闹……”
可李越哪肯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低笑着在她颈窝处磨蹭。图娅的挣扎渐渐无力,气息也变得有些紊乱,半推半就地被他带着往屋里炕边挪去……
就在这意乱情迷、衣衫半解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小虎洪亮的喊声:“越哥!越哥!开门啊!盐买回来啦!”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满室的旖旎击得粉碎。李越一个激灵,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上跳了下来,手忙脚乱地趿拉上鞋就往外冲,想去开大门。
“哎呀!你等等!”图娅又羞又急,脸颊红得象是要滴出血来,一边慌忙地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系着扣子,一边压低声音嗔怪道,“你急啥!我……我这扣子还没扣好呢!让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李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衣衫不整,赶紧停下脚步,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等图娅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两人才强作镇定,一前一后地走出屋去给小虎开门。
小虎扛着沉甸甸的盐袋子走进院子,看着李越有些尴尬的神色和图娅那明显不自然的红晕,他虽然憨直,但也不是完全不懂,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了两声,也没多问,放下盐就说:“越哥,盐搁这儿了,我先去把马车还给屯部!”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等小虎还了马车回来,李越已经平复了心情,开始动手处理那堆积如山的野猪肉了。他正费力地往肉块上细细地揉搓大粒盐。小虎二话不说,洗了手就过来帮忙。
两人一个抹盐,一个将抹好盐的肉块层层码放进准备好的大缸里,配合默契,倒也快了不少。只是这六百多斤肉实在不是小数目,两人一直忙活到中午,图娅和额吉把午饭做好时,才堪堪将所有肉都腌制完毕。
看着几口大缸里被粗盐严实实覆盖着的猪肉,李越总算松了口气,这些宝贵的肉食,总算能保存下来了。而上午那短暂又刺激的插曲,则成了只有他和图娅才知道的、带着羞涩与甜蜜的秘密。
时光匆匆,如同指间流沙,两个月的光景一闪而过。春风彻底吹绿了山野,李越那位于草甸子上的新房也一天一个样儿。前后院近两迈克尔的红砖院墙已然巍然立起,显得格外气派结实。五间红砖大瓦房的地基和墙体也已砌到了齐腰高,房子的轮廓清淅地勾勒出来,只待上梁盖瓦、安装门窗。
眼见主体结构即将完成,李越不敢耽搁,早早请来了屯子里手艺最好、经验最丰富的老木匠,准备为新房打造门窗和那两扇厚实的大门。
然而,新的难题接踵而至——没有合适的木料。
老木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捻着胡子对李越说:“李越啊,你这房子盖得讲究,门窗和大门也得用好东西才配得上。现而今山里的树倒是多,可现砍下来的木头太湿,‘水汽’太大,直接拿来用,没等干透就得变形、开裂,根本不行。必须得是干透的‘陈料’才好。”
李越一听,犯了难:“老师傅,那这陈料上哪儿弄去?”
老木匠压低了声音,给他指了条明路:“咱们队部的仓房里,就堆着前些年在后山伐倒、早就晾干备用的红松料子,那木头,木质细腻不易变形,还带着松油香,防虫蛀,现在用,正是时候!”
李越闻言大喜,队部有现成的好料子,那是再好不过。他立刻去找屯长王满仓商量。
本以为凭着现在的关系和他为屯里做的贡献,借或者买点木料应该不是难事。没想到,王满仓听完他的来意,脸上却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搓着手,叹了口气:
“李越啊,不是叔不帮你,实在是……队部那些红松料子,早就被公社里的领导给看上、预定下了!说是要拉回家打家具……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王满仓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
意料之外的拒绝,象一盆冷水浇在李越头上。他理解屯长的难处,跟公社领导抢资源,确实不现实。可这木料问题不解决,房子就得停工,婚期也可能被眈误。他心情有些沉重地回到了家。
小虎正在院里帮着收拾,见李越皱着眉头回来,问明了缘由。这个直肠子的汉子一听就急了,瓮声瓮气地说道:
“越哥!你还去找屯长?你这不是纯纯多馀嘛!” 小虎一副“你咋这么想不开”的表情,“胡胖子!你忘了胡胖子了?! 他那林场场部的路子多野?你想要多少木头,跟他吱一声,他去林场里给你弄不来?那不比队部那点陈年老料子又多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