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赶着马车,朝着屯子东头的马圈走去。路上遇到的屯邻们纷纷驻足,笑着打招呼,说着恭喜的话,眼神里满是羡慕和祝福。这阵仗在屯子里可不多见。
到了老巴图家,院子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巴图和他老伴也换上了蒙古族节日才穿的、颜色鲜艳的袍子,图娅则穿着一身崭新的湖蓝色蒙古袍,衬得她脸庞愈发红润娇艳,她躲在母亲身后,羞得不敢抬头,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喜气却藏也藏不住。
看到李越他们带来的丰厚聘礼,尤其是那半扇野猪肉和两条大鲤鱼,老巴图虽然嘴上还是说着“太破费了,弄这么多干啥”,但脸上璨烂的笑容和眼里的满意,任谁都看得出来。蒙古人豪爽,看重的是男方的诚意和本事,李越这份实打实的厚礼,无疑是对他家和图娅的最高认可。
双方热热闹闹地把礼品搬进屋里,炕桌上早已摆好了炒米、奶豆腐、炸果子等蒙古族特色的茶点。众人按主宾落座,王满仓作为媒人,率先开口,一番吉祥话说得滴水不漏,正式代表了李越向老巴图家提亲。
老巴图心情舒畅,哈哈笑着,当即就表示了同意。
这时,李越从怀里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红布包,双手躬敬地递到老巴图面前的炕桌上,诚恳地说道:“巴特尔大叔,婶子,这是彩礼钱,五百块。我和图娅成家,往后我一定踏实过日子,绝不让她受苦。”
五百块!
这个数字一出来,连见多识广的王满仓都暗暗咋舌。这年头,屯子里娶媳妇,彩礼能给个一百两百的就算顶天了,李越这小子,出手也太阔绰了!这足以说明他对图娅的重视和其雄厚的家底。
老巴图和他老伴也被这厚实的彩礼惊了一下。老巴图看着那厚厚的红布包,又看看眼神清澈、态度真诚的李越,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他大手一挥,没有寻常人家推来让去的虚礼,直接干脆地说道:“好!这彩礼,我们收了!李越,我把女儿图娅交给你,放心!”
此言一出,这门亲事就算是正式定下了!屋里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王满仓赶紧说着恭喜的话,韩小虎也在一旁傻乐。
图娅听到父亲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象灌了蜜一样甜,偷偷抬眼看向李越,正对上他含笑望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却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
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的定亲宴。图娅和她母亲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手柄肉、醇香的奶茶。李越带来的那两箱“北大荒”也开了封,男人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着祝福的话,畅想着开春后的婚事。老巴图更是酒到杯干,用蒙古人最热情的方式款待着未来的女婿和媒人。
这顿定亲宴,一直吃到日头偏西才尽欢而散。李越和王满仓、韩小虎告辞离开时,老巴图一家一直送到院门外。
回去的路上,王满仓拍着李越的肩膀,带着几分醉意,由衷地说道:“小子,办得漂亮!老蒙古这家,实在,你这媳妇娶得好!往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第二天一早,李越刚拔开院门的门栓,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就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裹着厚厚的棉袍,站在门外清冷的晨光里,正是图娅。她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细霜,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图娅?你怎么这么早来了?快进来,外面冷!”李越连忙侧身让她进院子,心里有些意外,又有点心疼。
图娅踩了踩脚上的雪,跟着李越走进院子,脸上带着明媚又略带羞涩的笑容:“李大哥,我阿布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他说,看你和小虎两个人,整天钻老林子,回来冷锅冷灶的,连口热乎饭都难吃上。以后你们从山里回来,要是懒得动弹,就直接去家里吃。反正……反正也就隔年的事了。”她声音越说越小,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李越听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老巴图这话说得实在,也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他和韩小虎确实如此,狩猎回来累得半死,经常是随便热点剩饭或者啃点干粮糊弄过去。能有个地方随时吃上热汤热饭,这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这……这太麻烦叔叔婶子了。”李越有些过意不去。
“不麻烦的!”图娅连忙摆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阿布还说……还说既然都定亲了,就是一家人。让我有空……就常过来帮你收拾收拾屋子,你一个人住,总归没那么细致。”她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积雪。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老巴图这是默许甚至鼓励图娅提前介入李越的生活,既是照顾,也是让两个年轻人多些相处磨合的机会。在这民风相对淳朴但也讲究规矩的屯子里,这已是定了亲的男女能享有的最大程度的“特权”了。
李越看着图娅羞涩又期待的样子,心中柔软一片。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好,那就谢谢巴特尔大叔和婶子了,也辛苦你了。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
“不麻烦!”图娅抬起头,笑容绽开,像雪地里突然开放的太阳花,“那我……我今天就先帮你把这屋里收拾一下?”她似乎早就盼着这句话,跃跃欲试。
“行,屋里有点乱,你别嫌弃。”李越笑着让开了身子。
图娅脚步轻快地走进李越居住的这间垦荒旧屋。虽然李越还算爱干净,但一个单身汉带着一个半大小子住,屋里难免有些凌乱,炕上的被子没叠,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凳子上,灶台也蒙着一层薄灰。
图娅却一点没在意,挽起袖子就开始利落地忙活起来。先是将炕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又把李越和韩小虎的脏衣服归拢到一边准备拿去洗,接着拿起抹布擦拭桌椅灶台。她动作麻利,有条不紊,显然是在家做惯了家务的。
李越在一旁看着,想插手帮忙,却发现自己有点无从下手,图娅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看着图娅忙碌的背影,阳光从窗户纸透进来,照在她身上,仿佛给整个冰冷简陋的小屋都带来了家的温度和生气。
韩小虎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出来,看到正在擦柜子的图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了”的傻笑,蹑手蹑脚地溜出去劈柴了。
从老巴图家出来,李越心里那股为未来岳家挣面子的劲儿更足了。他看得出来,老巴图这位曾经弛骋草原的蒙古汉子,被生活磋磨了锐气,虽然屯里人明面上不欺负他们这外来户,但那种无形的压抑和“窝窝囊囊”的感觉,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结。李越就是要用这最直接、最实在的方式——用山林里的丰硕收获,摆一场体面的杀猪菜宴,告诉全屯子的人,老蒙古家,因为有了他李越这个女婿,从此不一样了!
他先送图娅回家,让她提前跟家里准备着,说明天晚上就在她家做杀猪菜。图娅听到这个安排,眼睛亮得象星星,用力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跑回家报信去了。
李越则再次返回老巴图家,除了告知准备杀猪菜的事,还顺势借了他家那匹最为健壮的枣红马。老巴图听到李越不仅要打野猪,还要在他家摆宴,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种久违的光彩,他用力拍了拍李越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力量:“好!好小子!有种!象我年轻的时候!去吧,马随便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在草原上纵马弛骋、弯弓射雕的影子。
李越牵着马,又去了屯长王满仓家拉那架大爬犁,顺便说了明天请吃杀猪菜的事。王满仓一听就笑了:“这是好事啊!给老蒙古长长脸!按咱们屯子的规矩,这样请客,主家负担重,我得先让队里给老蒙古家送一百斤口粮过去,不能光让你们出力又出粮。”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也代表了屯里对这件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