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和神态弄得愣了一下,看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他只是觉得这草原姑娘性子直爽,或许只是单纯喜欢去场部逛逛,并未深思她那红晕和话语里可能蕴含的别的意味。他更不知道,在蒙古族的传统里,崇拜英雄、慕强尚武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他独斗三狼、智猎黑熊的事迹,经由韩小虎那张添油加醋的嘴,早已在图娅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强大、沉稳的“巴特尔”形象。一颗名为好奇与仰慕的种子,已在她心间悄然埋下。
韩小虎凑过来,用手肘捅了捅李越,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越哥,有戏啊!图娅妹子看来是对你…”
“别瞎说!”李越打断他,眉头微皱,“赶紧回家,正事还没干完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试验新弹弓和扩大“醉鸟”规模,对这些男女之间的微妙心思,暂时无暇也无意去理会。
两人回到李越那间垦荒旧屋。进宝和崽子们听到动静,亲热地迎了上来。李越先将买来的那麻袋玉米搬进仓房,又将那桶宝贵的十斤装酒精和香油小心放好。
“小虎,按我昨天说的,先弄十来斤玉米泡上。”李越吩咐道,“酒精省着点用,这次量大,够咱们用很久了。”
“好嘞,越哥!”韩小虎干劲十足,立刻找来盆子,舀出玉米,小心翼翼地倒入酒精,开始浸泡。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他对这道工序已是驾轻就熟。
李越则拿着那十几根得来的吊针橡皮管,坐在炕沿上,仔细研究起来。这橡皮管弹性极佳,轫性十足,远比自行车内胎皮要好得多。他找出上次从韩小虎那里“抢”来的那个树杈弹弓架,比划着名,将两根橡皮管并排牢牢地绑在弹弓叉的两端,另一头则用一块鞣制好的软羊皮连接,做成了一个包裹弹丸的皮兜。
他用力拉了拉新做好的弹弓,一股强劲而柔韧的回弹力立刻传来,手感远超之前那个。“这下好了,”李越满意地点点头,忽悠小虎说“再碰上熊瞎子在树上,用这玩意儿挑衅,力道足,准头也能更好点。”
做完弹弓,天色已近黄昏。李越感到腹中饥饿,便从埋在雪堆里的黄毛子身上,割下了一大条肥瘦相间、肉质细嫩的五花肉。他又从地窖里取出一棵存储的大白菜。
回到屋里,他起锅烧水,将五花肉切成厚片,待水沸后下锅煸炒出油,直到肉片边缘微微焦黄,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然后倒入切好的白菜块,翻炒均匀,添上适量的水,盖上锅盖咕嘟咕嘟地炖煮起来。
趁着炖菜的工夫,他又利索地和了一盆棒子面,在炖着猪肉白菜的大铁锅边缘,熟练地粘贴一圈金黄色的饼子。柴火在灶膛里熊熊燃烧,锅里的汤汁翻滚,浸润着肉片和白菜,也蒸腾着锅边那一圈饼子的下半部分。
当锅盖再次揭开时,热气扑面而来,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粮食的朴素香气,充满了整个小屋。猪肉炖得软烂,白菜吸饱了汤汁,锅边的饼子下半截浸着菜汤,变得咸香可口,上半截则蒸得暄软。
“开饭!”李越招呼一声。
韩小虎早已迫不及待,两人就着炕桌,大口吃着猪肉炖白菜,啃着沾满油香的贴饼子,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吃得额头冒汗,浑身暖洋洋的。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又将进宝和它的崽子们喂饱。看着它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李越心里充满了踏实感。
屋外,寒风呼啸,星斗满天。屋内,灶坑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火散发着馀温,炕上也暖烘烘的。韩小虎因为今天起得早,又忙活了一天,早已哈欠连天。
李越检查了一下窗外,确认院门闩好,又摸了摸炕温,便也吹熄了煤油灯。
“睡吧,明天还有的忙。”黑暗中,李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对明天的期待。
韩小虎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天际才刚泛出鱼肚白,李越便睁开了眼睛。心里惦记着扩大“醉鸟”规模的计划,他睡得不沉,不到五点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屋内寒气很重,他先是往尚有微弱馀温的灶坑里添了几把柴火,让炕底重新热乎起来。然后便着手处理那些用酒精泡了一夜的玉米。他将玉米从盆中捞出,沥干多馀的酒精,摊在干净的席子上晾着。看着那澄澈的液体,他想了想,舍不得浪费,又将剩下的酒精倒进另一个盆,放入新的玉米粒继续浸泡,确保物尽其用。
做完这些,他开始准备早饭。昨晚剩下的猪肉炖白菜还不少,直接连锅坐在灶上热着。剩下的贴饼子则架在菜上,借着蒸汽回软。接着,他从陶罐里舀出两碗凝固成乳白色的熊油,放在灶边温着。这东西虽然味道不咋样,但在严寒中进山,却是顶好的能量来源。
去叫醒还在酣睡的韩小虎时,这小子嘴里还嘟囔着梦话。被李越强行拉起来后,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一脸的生无可恋。
“赶紧的,洗脸吃饭,今天路远。”李越催促道。
两人就着热好的剩菜和贴饼子,匆匆解决了早饭。最后,李越端来了那两碗已经温热的、略显浑浊的熊油。
“来,把这个喝了。”李越说着,自己先端起来一碗,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股浓烈的、带着腥臊气的油腻感瞬间充斥口腔,糊在喉咙和食道上,那滋味确实令人难以下咽,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韩小虎看着李越喝了,又看看自己面前那碗,脸上写满了抗拒,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越哥……这……非喝不可啊?”
“老猎人传下来的法子,冬天进老林子,喝一碗顶级的熊油,能在冰天雪地里多扛好几个时辰,相当于多穿一件无形的大皮袄。捏着鼻子,一口气!”李越语气不容置疑。
韩小虎闻言,只好苦着脸,学着李越的样子,捏住鼻子,眼睛一闭,象是喝药一样,硬是把那碗腻人的熊油灌进了肚子。喝完立刻张开嘴大口喘气,感觉从嗓子眼到胃里都糊了一层油,难受得直翻白眼。
“行了,习惯就好。”李越拍了拍他的背,心里也有些好笑。这法子是前世老猎人赵福生教的,虽然口感极差,但御寒效果确实神奇。
今天他们打算去更远的、人迹罕至的林子撒玉米,以期获得更大的收获。为了安全起见,李越带上了进宝。这头极品的黑龙江猎犬经过休养和上次猎熊的磨合,显得更加沉稳彪悍,有它在身边,心里踏实不少。
两人一狗,踏着晨曦,再次深入茫茫林海。这一次,他们专往那些地势复杂、灌木丛生、看起来飞禽活动频繁的局域去。每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李越便抓几把特制的玉米粒撒在雪地上,韩小虎则在一旁用侵刀在附近的树干上刻下不起眼的标记,方便日后查找。
进宝似乎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不再象以前那样四处乱窜,而是安静地跟在李越身边,偶尔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尽职地担任着警戒任务。
他们一路走,一路撒,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从东边移到了头顶,又渐渐偏西。李越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是下午两点左右。带来的玉米粒终于撒完了,算下来,足足在十五六处不同的林间空地做了布置。
“差不多了,越哥,咱们回吧?腿都快走断了。”韩小虎捶了捶发酸的小腿,看着西斜的太阳说道。
李越也感到有些疲惫,点了点头:“恩,回……”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进宝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耳朵机警地竖起,头转向左前方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声。
李越心中一凛,立刻抬手示意韩小虎噤声,同时迅速将肩上的五六半端在了手中。两人顺着进宝警示的方向,摒息凝神地仔细观察了半晌,除了被风吹动的树枝和皑皑白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进宝,怎么了?”李越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