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章 同行(1 / 1)

天光彻底放亮,冬日苍白的太阳悬在东边山梁上,将雪地照得晃眼。李越已经把韩小虎从热被窝里拽了出来。两人就着咸菜疙瘩,匆匆扒拉完昨晚剩下的棒子面糊,算是解决了早饭。

院子里,三座雪堆依旧静静地矗立。李越用斧子敲开埋着黄毛子的那个雪堆,砍下一条肥厚的后腿。泡卵子和老母猪的肉口感粗粝,不适合自家细水长流地吃,他打算用队里的马车把这两头大家伙拉到林场场部食堂处理掉,既能换钱票,也省了处理的麻烦。这条黄毛子后腿,自然是给屯长王满仓的谢礼。

“走,去满仓叔家借车。”李越拎起冻得硬邦邦的猪腿,对还在系棉袄扣子的韩小虎说道。

两人再次来到王满仓家。王满仓刚吃完早饭,正叼着烟袋锅在院里溜达消食,见李越拎着猪腿过来,心里门清。

“满仓叔,”李越递上猪腿,“昨天弄的野猪,这黄毛子腿您尝尝。想跟队里借挂大车,把那两头大的拉到林场场部去。”

王满仓接过猪腿,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行,队里的车闲着。走,我带你去马圈找老蒙古。”

“老蒙古?”李越跟上王满仓的脚步,有些好奇这称呼。

“恩,咱屯子养马的巴特尔大叔,蒙古族,老把式了,我们都这么叫。”王满仓解释道,“脾气直,但人不坏,马养得是真好。”

马圈在屯子东头,一个大院子,几排原木搭的马棚。还没走近,浓郁的牲口气息和干草味儿就扑面而来。几匹毛色不一的蒙古马正在棚子里嚼着草料,皮毛在寒冷空气中蒸腾着丝丝白汽。

王满仓在院门口喊了一嗓子:“老蒙古!忙着呢?”

一个穿着厚重旧蒙古袍、身形敦实、面色黝红的老者应声从旁边土坯房里走出来,正是巴特尔。他约莫六十上下,额头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但眼神锐利,腰板挺直,带着草原牧民特有的硬朗。他目光扫过王满仓,落在李越身上,带着审视。

“王屯长,啥事?”巴特尔声音洪亮。

“这是咱屯新来的李越,后生可畏,昨天打了三头野猪。想借挂车去趟场部。”王满仓说道。

李越上前,客气地说:“巴特尔大叔,打扰了,想借车用一天。”

巴特尔“唔”了一声,没多话,转身就去牵马套车,动作熟练麻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蒙古长袍、外罩碎花棉坎肩的姑娘从屋里掀帘子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十八九岁,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粗辫子垂在胸前,脸庞是健康的红苹果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含着星星。她手里拿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好奇地看向院子里的陌生人。

这姑娘一出现,仿佛给这粗犷的马圈带来了一抹亮色。韩小虎看得有点发愣,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李越也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不同于屯里其他女孩的鲜活气息,像山野间迎风绽放的萨日朗花。

姑娘的目光在李越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这个最近屯里传闻不断的年轻猎人也有些好奇。

巴特尔套好车,把缰绳递给李越:“车好了,傍晚前回来。马喂饱饮好。”

“您放心,巴特尔大叔,一定照顾好。”李越接过缰绳,连声保证。

就在这时,那姑娘,乌仁图娅,快步走到巴特尔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带着些许口音的汉语说:“阿布,我也想去场部玩玩,买点彩线。”她说着,眼睛却瞟向李越和那辆马车。

巴特尔皱了皱浓眉,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李越和王满仓。

王满仓打了个哈哈:“让图娅去玩玩也好,整天待在屯子里也闷得慌。李越是个稳当人,路上有个照应。”

李越没想到这姑娘会主动提出跟去,愣了一下。他看着乌仁图娅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又看看巴特尔,点了点头:“巴特尔大叔,要是图娅妹子不嫌颠簸,路上我会照看好的。”

巴特尔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女儿点了点头,沉声叮嘱:“跟着去可以,别乱跑,听李越的话,早点回来。”

乌仁图娅脸上立刻绽开明媚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恩!知道了,阿布!”

于是,原本两人的行程,变成了三人。李越和韩小虎回院子,费力地将那两头冻得硬邦邦的泡卵子和老母猪拖出来,抬上马车。乌仁图娅也跟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忙活,看到那巨大的野猪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寻常女孩的惧怕。

韩小虎显得格外卖力,扛肉时腰板挺得笔直。李越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觉得多了个人,路上或许没那么闷。

一切装车妥当,李越驾着马车,韩小虎和乌仁图娅坐在后面堆着的野猪尸体旁铺的块旧麻袋上。马车轱辘压过积雪,吱吱呀呀地驶出了五里地屯,朝着胜利林场场部的方向而去。

车上,韩小虎试图跟乌仁图娅搭话:“图娅妹子,你去场部想买啥彩线啊?”

乌仁图娅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荷包:“绣这个,红色的线不够了。”

马车在覆雪的山路上不紧不慢地前行,轱辘声单调而规律。一开始,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只有风吹过光秃树枝的呜咽声。李越专注地驾着车,韩小虎则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坐在旁边的乌仁图娅。

还是乌仁图娅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声音清脆,带着草原姑娘的直爽,问坐在前面赶车的李越:“李大哥,屯子里的人都说你前些天打了熊瞎子,熊瞎子厉害不?有我们草原上的狼厉害吗?”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属于她族群的骄傲,“我们草原上的男人,能独自打狼,就是部落里公认的巴特尔呢!”

李越闻言,刚想开口,用自己亲身经历描述一下熊瞎子的可怕与猎熊的凶险,同时也对草原打狼表示尊重。可话还没出口,旁边的韩小虎就象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把话头抢了过去,声音洪亮,带着东北小子特有的显摆劲儿:

“妹子!这你就不懂啦!”韩小虎挺起胸膛,仿佛打熊的是他一样,“在咱们这老林子里,狼那玩意儿,不算啥大货!又瘦又柴,皮子不值钱,肉还骚得很!我跟你说,我越哥那才叫厉害!”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就我跟他刚碰见那会儿,在林子里,我越哥就凭一把侵刀,黑灯瞎火的,愣是放倒了三头饿狼!那场面,啧啧!”

他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到李越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乌仁图娅有些讶然的表情。“这回更不得了,一个人,一杆枪,加之进宝,直接就撂倒了个走坨子的熊瞎子!那家伙,个头都快赶上小牛犊子了!妹子你是没看见,那熊胆,是顶好的铜胆!熊皮一点没伤着!在咱们这嘎达,能独自猎熊的,那才是真正的‘炮手’,这个!”他说着,用力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光彩。

韩小虎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吹嘘,把李越原本想说的、更客观平实的话全给堵了回去。李越有些无奈地瞥了韩小虎一眼,这小子,虎吵吵的劲儿一上来,真是拦都拦不住。他注意到乌仁图娅在听完韩小虎的话后,看自己的眼神里除了好奇,似乎又多了一丝别的什么,象是审视,又象是衡量。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尴尬的寂静。韩小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太满,讪讪地闭上了嘴,挠了挠头。

李越轻轻“吁”了一声,让马车速度稍缓,这才转过头,对乌仁图娅笑了笑,语气平和地接过话头:“小虎说得夸张了。狼和熊,都是山里的猛兽,没什么可比性,碰上了都凶险。草原上的狼群狡猾记仇,同样不好对付。猎熊那次,也是运气占了多数,加之进宝拼死帮忙,不然结果难说。”他没有眩耀自己的枪法和决断,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功劳归于运气和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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