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进宝的吠叫声,熊的咆哮和刨树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准星前那片晃动的、充满毁灭力量的棕黑色身影。
他在心中快速计算着熊下爬的速度、角度,以及子弹的轨迹。不能打早,熊在树上中弹可能会卡住,增加取胆难度;不能打晚,一旦落地,暴怒状态下的熊瞎子冲锋起来,威胁太大。
最佳时机,是在它即将落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动作相对迟缓的瞬间!
五米……四米……三米……
就是现在!
熊瞎子的后肢即将触及地面,庞大的身躯因为下坠而有一个短暂的、相对稳定的悬停——
李越屏住呼吸,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沉稳而果断地施加了压力!
“砰!”
第一发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从熊瞎子后脑与脖颈连接处的薄弱部位钻了进去!巨大的动能瞬间破坏了它的中枢神经!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李越凭借半自动步枪的速射优势,手腕微调,瞬间击发!
“砰!”
第二发子弹,沿着几乎相同的弹道,再次贯入!这是双重保险,确保一击必杀!
“嗷……”
熊瞎子那震天的咆哮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短促而无力的哀鸣。它那刚刚触及地面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猛地一僵,然后如同半堵坍塌的土墙般,轰然砸落在厚厚的积雪上!
“噗——!”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漫天溅起的雪雾,仿佛地面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进宝在李越开枪的瞬间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它没有去攻击熊的致命部位,而是凭借猎犬的本能,一口死死咬住了熊瞎子落地后暴露出来的后兜!这是为了防止猎物装死或者垂死挣扎,也是一种确认猎物的行为。
李越没有丝毫放松警剔。老猎人传授的经验告诉他,熊这种猛兽生命力极其顽强,有时心脏停止跳动后还能凭借神经反射进行临死反扑,俗称“装死”!
他端着枪,快步上前,枪口始终对准熊头。走到近前,可以看到熊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身体似乎还有微弱的抽搐。
毫不尤豫!
李越再次举枪,瞄准熊瞎子两眼之间、额骨最中央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砰!”
第三声枪响,清脆而决绝。
子弹贯穿头骨,彻底终结了任何可能的危险。
直到这时,李越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连串的行动,看似果断,实则每一步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他立刻收起枪,抽出腰间的侵刀。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趁着熊体温还在,尽缓存出熊胆,否则胆汁渗入组织,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他让进宝退开,自己蹲在尚有馀温的熊尸旁,用侵刀熟练地划开熊腹厚厚的皮毛和脂肪。热气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避开肠道和其他脏器,在内脏中仔细翻找。
很快,一个深褐色、包裹在薄膜里、约有成人拳头大小的囊状物被找到了——正是熊胆!
李越小心地用刀尖划开连接的筋膜,将熊胆完整地取出。托在掌心,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和里面液体的晃动。他仔细看去,只见这熊胆色泽深沉,胆皮厚实,通过薄膜,隐约可见内部胆汁呈现出一种醇厚而富有光泽的黄绿色,质地似乎非常浓稠!
“铜胆!”李越心中一阵激动。果然是铜胆!看来激怒它的策略完全正确!按照行情,这枚铜胆至少值两千块钱! 这几乎是他之前所有辛苦收获的总和!巨大的风险,带来了巨大的回报!
狂喜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他没准备专门用来捆扎熊胆的细绳或油绳!这东西取出来后,必须立刻将胆管扎紧,防止胆汁流出。
情急之下,李越目光扫过自身,一咬牙,脱下一只厚厚的棉袜,用锋利的侵刀“刺啦”一声,割下袜筒最结实的一圈布料,权当绳索。他动作麻利地将熊胆的胆管用这圈“袜子绳”死死扎紧,打了个结实的结,确保万无一失。
将这枚沉甸甸、价值近两千块的铜胆小心地放入随身携带的、垫着干苔藓的木盒里,李越这才真正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他看着地上这头庞大的战利品,又看看身边虽然满嘴是血却依旧警剔巡视四周的进宝,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涌上心头。这一次深山之行,险象环生,但收获惊人!不仅验证了进宝超强的能力和与自己完美的默契,更得到了这枚价值堪比之前所有积蓄总和的铜胆!
他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体力,便开始处理这头巨熊。熊皮要完整剥下,熊掌要砍下,熊肉也要尽量带走……这注定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夕阳的馀晖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在林间的雪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金色光斑。李越终于将最后一大块熊肉塞进厚重的麻袋里,用绳子牢牢捆紧。此刻,他身边已经堆放了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除了最珍贵的、单独存放的熊胆木盒和精心卷好的熊皮,还有四个肥厚的熊掌,以及近百斤的熊肉和熊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特有的膻气,引来了几声远处乌鸦的啼叫,但在进宝警剔的巡视和李越身边那杆五六半自动步枪的威慑下,并没有其他不速之客敢真正靠近。
巨大的成就感过后,是汹涌而来的疲惫。这一番与熊瞎子的生死搏杀,加之后续近两个小时的剥皮、分解,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汗水早已浸透内里的衣衫,此刻被林间的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呼……”李越长长吁出一口白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臂膀,看着眼前的丰硕成果,嘴角还是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这趟进山,风险和收益都远超预期。
“进宝,过来。”他招呼了一声。
进宝立刻小跑回来,虽然身上沾满了血污和雪屑,但精神头依旧十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尾巴高高翘起,显然也为这次的胜利感到兴奋。
李越爱惜地揉了揉它硕大的脑袋,把取完熊胆剩下的内脏喂给了进宝。“辛苦了,老伙计。垫垫肚子,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去了。这味儿太冲,久了怕惹来别的麻烦。”
进宝一边大口的撕咬着内脏,一边不时的抬头看看四周。
天色渐晚,林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去。李越不敢耽搁,他将最重要的熊胆木盒和卷好的熊皮贴身藏好,确保万无一失。然后,他将沉重的熊肉袋和其他零碎分别挂在削好的木棍两头,做了一个简易的担子扛在肩上。剩下的实在无法一次带走的部分,他找了个隐蔽的树洞,用积雪和枯枝仔细掩盖起来,做好标记,准备明天再来取一趟。
“走,回家!”李越招呼进宝,扛起担子,迈开了返程的脚步。
担子很沉,压得扁担吱呀作响,脚下的积雪也因为负重而更深。但李越的心却是火热的。肩上的重量,是实实在在的收获,是安身立命的资本,更是通往未来更好生活的阶梯。他不由得想起重生之初在山东冰窟般的祖屋里发下的誓言,如今虽身处东北老林,但每一步,都走得比前世更加踏实,更有力量。
进宝忠实地在前方开路,时而停下来回头等待,时而竖起耳朵警剔四周的动静。
一人一犬,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寂静的、被夕阳染红的林海雪原中,踏上了归途。他们身后,那片猎熊的战场,只留下一片狼借的雪地和暗红色的印记,诉说着不久前方才结束的激烈搏杀。
……
当李越扛着沉重的担子,带着满身疲惫和血腥气,身后跟着同样“战痕累累”的进宝,出现在五里地屯口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屯里零星窗户透出的昏暗灯光,以及积雪反射的微光,勾勒出屯落的轮廓。
最先发现他的是屯里几条散养的土狗。它们嗅到进宝身上浓烈的熊血和陌生野兽气息,又看到李越扛着的那巨大而型状不明的肉块,顿时吓得夹起尾巴,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四散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