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停下了脚步。韩小虎和胡胖子也识趣地站在一旁。
母狗似乎也感应到了原主人的气息,它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老杨树下的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呜咽的哀鸣,尾巴轻轻摇晃了两下,却又仿佛意识到什么,缓缓垂了下去。
老人拄着棍子,颤巍巍地向前挪了两步,他没有看李越,眼睛始终看着那条陪伴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呼唤狗的名字,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两行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顺着深刻的脸颊沟壑滑落,滴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李越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到宝犬的喜悦,更有对这位老前辈的深深同情。
老人终于将目光转向李越,那眼神里没有了哀求要回狗的奢望,只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后生……”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哽咽,“这狗……叫‘大青’,跟了我好几年……救过我三次命……它通人性,懂事……那几个小的,是它的崽子,爹是三十里外老蒙特内哥罗那条出了名的‘头狗’……血统都好……”
他每说一句,都象是用尽了力气,老泪流得更凶。
“我……我不求别的……就求你……求你善待它们……给它们一口饱饭吃……别……别让它们受了委屈……行吗?”
看着老人那泪眼婆娑、近乎绝望的恳求,李越感觉自己的喉咙也有些发堵。他挺直腰板,迎着老人的目光,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一字一句地承诺道:
“老爷子,您放心!我李越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大青和它的孩子,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伙伴!有我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它们!我会带它们进山,让它们继续做它们该做的事,绝不会让明珠蒙尘,更不会让它们受半点委屈!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力量。
老人听着李越的誓言,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脸上的悲戚似乎缓和了一些,他连连点头,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好……好……好后生……我信你……我信你……”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袱,递向李越:“这个……你拿着……回家……再打开……对你有用……算是我……替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赔罪……也谢谢你了……”
李越尤豫了一下,看着老人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双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老人体温的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物。
“谢谢老爷子。”李越将包袱小心收好。
老人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大青和那窝小狗崽,仿佛要将它们的模样刻进灵魂里。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拄着棍子,头也不回地、踉跟跄跄地朝着来的方向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苍茫的雪地上,显得无比孤寂和苍凉。
大青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悲伤的呜咽。
李越站在原地,久久无言。他摸了摸怀里小狗崽温暖的皮毛,又看了看身边沉稳安静的大青,最后望了一眼老人消失的街角,心中充满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次黑市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但心情,却并不轻松。
“走吧,越哥。”韩小虎在一旁轻声提醒。
李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回家。”
回到韩家小院,韩老栓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正坐在屋檐下抽着闷烟,显然这一天的“寻狗”之旅依旧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当他看到李越和韩小虎回来,尤其是看到李越手中牵着的那条气势沉雄的母狗,以及韩小虎怀里抱着的、装着几只小狗崽的柳条筐时,他猛地站了起来,烟袋锅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是……”韩老栓几步跨到近前,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住那条被称为“大青”的母狗。他甚至顾不上询问来历,作为一名老猎人,他的全部心神瞬间就被这条狗完美的品相吸引了过去。
他围着大青转了两圈,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瓦盖鼻!好!”
“中间尾!稳!”
“这骨量!这身架!”
当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看到大青下巴那根须和舌面上的黑斑时,更是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斗:“一龙!花舌头!黄狗白脸!我的老天爷……李越,你小子……你小子这是走了啥大运了?!这狗……这狗是极品中的极品啊!我打猎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品相这么全乎的好狗!”
他的目光炽热,充满了老匠人见到传世珍宝般的激动和欣赏,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贸然抚摸,只是不停地赞叹着。
李越看着韩老栓的反应,心里最后一丝因为那对夫妻和老人而产生的阴霾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成就感和喜悦。韩大叔是真正的行家,他的认可,就是对这条狗价值最权威的肯定。
“还有这窝崽子!”韩老栓又看向柳条筐里那几只哼哼唧唧的小狗,眼中放光,“这底子太好了!好好养,好好训,将来个个都是顶梁柱!”
他这才想起来问:“这狗……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花了多少钱?”
李越将黑市的经历,包括那对不孝夫妻、胡胖子出手、以及最后遇到老猎人托付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韩老栓听完,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李越的肩膀:“这都是缘分!也是那老哥信得过你!这狗跟了你,比留在那混帐儿子手里强一万倍!你可得好好待它们,别姑负了那老哥的托付,也别姑负了这几条好狗!”
“您放心,韩大叔,我一定会的!”李越郑重承诺。
这时,韩小虎已经把之前韩老栓讨来的那只小奶狗“虎头”也抱了过来,放进了装小狗崽的柳条筐里。“虎头”比起大青的崽儿明显小了一圈,怯生生地缩在角落,但好在那些小狗崽似乎并不排斥它。
看着筐里一共五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四只大青的崽加之“虎头”,韩老栓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下好了,从小一起养大,将来就是最好的搭子!”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李越归心似箭,急着想带大青和小狗们回五里地屯安顿。
“韩大叔,大娘,天不早了,我想今天就带它们回去。”李越说道。
韩老栓理解他的心情,也没多挽留:“行,早点回去安顿好。小虎,去把马车套上,送你越哥回去!路上稳当点,别颠着小狗!”
“好嘞!”韩小虎应声跑去后院牵马套车。
韩大婶赶紧用旧棉被把柳条筐里面厚厚地铺了一层,又将几个烤得热乎乎的土豆塞给李越和小虎路上吃。
马车很快套好了。李越将铺着厚棉被的柳条筐小心翼翼地放在车板中央,里面是五只相互依偎取暖的小狗。威风凛凛的大青则安静地蹲坐在李越身边的车板上,它似乎明白即将前往新的家园,表现得异常沉稳,只是偶尔回头,用深邃的目光看一眼筐里的孩子们。
“韩大叔,大娘,我们走了!”李越坐在车辕上,对送到门口的韩老栓夫妇挥手告别。
“路上小心!有空常来!”韩大婶叮嘱道。
韩老栓则对着大青挥了挥手,大声道:“伙计,跟了好主人,好好干!”
大青仿佛听懂了似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韩小虎轻轻一抖缰绳:“驾!”
马车缓缓激活,骨碌碌地驶离了韩家院子,驶出了横道河子镇,向着暮色渐起的五里地屯行去。
李越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身边忠诚守护的大青,听着筐里小狗们细弱的哼哼声,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枪,他有了。
狗,他也有了,而且是极品的猎犬和充满希望的下一代。
滑雪板的技术也在日渐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