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速流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晨雾还没散尽,村口的瞭望塔上,民兵柱子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
他习惯性往西南方向瞥了一眼。
那是黑风山的方向。
然后他就愣住了。
晨雾边缘,一条黑线正沿着山道蠕动。
紧接着,更多细节涌入视野:走在最前的蓝色警服、中间串成长串的人影、推着的独轮车、马背上那个青色身影
“回来了!赵署长他们回来了!”
柱子的喊声像炸雷,惊醒了整个桃源村。
晒谷场上正在晨练的民兵停下动作,砖窑那边探出几个黑乎乎的脸,新建的卫生院里,林婉院长推开窗户。
然后,当看清楚一切后,欢呼声顿时像野火一样烧了起来。
“打赢了!打赢了!”
“看那些俘虏!乖乖,起码好几百!”
“物资!那么多车物资!”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村口。
许铁柱跑得最快,老头儿腿脚不利索,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旁边的许二狗扶了一把。
“慢点慢点!老村长您急啥!”
“能不急吗!”
许铁柱喘着粗气,“看看,看看咱们的队伍!”
李明珠翻身下马,脚刚沾地,许铁柱已经冲到她面前,老眼通红:
“殿下,伤亡伤亡大不大?”
“伤十九,无一阵亡。”
李明珠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许铁柱闻言,下意识张着嘴,好半天才“啊”了一声。
无一阵亡!!
打下一个七百多人的山寨,无一阵亡???
他想起年轻时见过官兵剿匪,哪次不是死伤惨重?
有时为了攻一个几十人的小寨子,填进去上百条人命都是常事。
怎么可能!!
反应过来后,他当即高呼起来:
“仙法,当真是仙法护佑啊!!”
想到桃源村有苏清风,许铁柱也就释然了。
但李明珠没接这话。
她看向围过来的村民,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
“乡亲们,”
声音都跟着提高了不少,说道:
“黑风寨已破,缴获粮盐若干,解救妇孺百余,此战,全赖诸位同心,赖苏先生庇佑。”
“苏仙长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声。
随即,山呼海啸:
“苏仙长万岁!长公主殿下威武!”
声浪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李明珠抬手,声音渐息。
“缴获物资,由吴全先生登记造册,按《战利品分配细则》公示发放。”
“俘虏暂押建设营,待甄别处置,至于这些解救的妇孺。”
她顿了顿:
“先安置在新建房区空屋,请林院长带人诊治,所需药石,优先供给。”
“是!”
吴全和林婉同时应声。
李明珠:
“那就开始吧。”
现场所有人:
“是!”
立即行动!!
队伍开始进村。
俘虏们低着头,被警员押着往建设营方向走。
他们大多蓬头垢面,眼神躲闪,但偶尔偷瞄一眼村里那些整齐的砖房、干净的街道、还有村民身上虽旧却完整的衣裳,眼底会闪过一丝复杂。
女人们则被单独领着,走向东面新建房区。
那个叫翠花的疤脸女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脏了地面似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的太阳格外亮,亮得她眼睛发酸。
“大姐,这边走。”
一个年轻警员轻声说。
翠花闻言“嗯”了一声,又低下头。
她心里乱得很。
昨晚还在地窖里等死,今天就被带到这里。
这些人说会给她们治病,给她们活干,让她们堂堂正正做人。
“真的吗?”
她不敢信。这世道,哪有什么堂堂正正?
能活着就不错了。
可是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明珠。
那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可说话时那种气度,让她想起以前在县城远远瞥见过的官家小姐。
不,比那些小姐更稳。
像山一样。
“也许,也许这次不一样呢?”
翠花攥紧破烂的衣角,暗暗揣摩着。
现场。
欢呼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但李明珠没时间休息。
行政中心二楼议事厅里,气氛和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
长桌上摊着几张纸,是胡大彪交代的口供。
五个名字,歪歪扭扭写在那里。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钱七。”
吴全念着,眉头皱成疙瘩:
“全是化名。”
“特征呢?”
赵志刚问。
许大山说:
“张三,左耳缺一块,说是小时候被狗咬的。”
“李四,右手六指。王五,脸上有麻子。”
“赵六,跛脚,钱七特征不详,只说是个瘦高个,说话带北边口音。”
“就这些?”
许建国插话:“三百多流民里找五个特征这么模糊的人?”
“还有一条。”
许大山翻过纸,说道:
“胡大彪说,这五个人右手虎口都有老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他让手下专门挑的这种人。”
闻言,赵志刚立刻起身:
“我去查。”
“等等。”
李明珠立即叫住他,说道:
“这样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万一他们用布缠了手,或者这几天故意磨掉老茧。”
赵志刚蹙眉。
确实,能派来当内奸的,不会这么蠢。
“那殿下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
李明珠手指轻敲桌面:
“胡大彪被抓的消息,现在应该还没传到这五个人耳朵里,他们还在等寨子里的信号。”
“所以”
旁边的村长许铁柱似乎明白了,说道:
“咱们假装黑风寨那边有消息?”
“对。”
李明珠看向吴全:
“吴先生,你立刻拟一份假情报,就说黑风寨已集结完毕,三日后夜袭桃源村,让他们在内部制造混乱,接应山贼。”
吴全眼睛一亮:
“妙!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
“但要做得像。”
李明珠点头说道:
“情报不能直接给,要让他们‘偶然’发现。”
“赵署长,你安排人在流民安置区‘不小心’掉一份密信,再派两个警员装作焦急寻找的样子。
“明白。”
赵志刚点头,随后又问:
“那抓到人之后呢?”
李明珠眼中寒光一闪:
“公开审判,然后全部编入劳动营,从事最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们得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内奸是什么下场。”
“劳动营?”
许铁柱愣了愣:
“不杀了吗??”
“杀?太便宜了。”
李明珠声音很冷,“让他们活着,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还要每天看着桃源村越来越好,这才是惩罚。”
许铁柱打了个寒颤。
这法子,比一刀杀了还狠。
但他没说什么。
乱世用重典,这道理他懂。
流民安置区在村子东南角,临时搭了几排茅草棚。
条件简陋,但比起逃荒路上睡野地、住破庙,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不漏雨,地上铺了干草,每天还有两顿稀粥。
张三蹲在棚子口,手里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粥。
他左耳缺了一角,是早年跟人争地盘被砍的。
伤口早就好了,但缺的那块肉再也长不回来,像个月牙形的疤。
粥很稀,能照见人影。
但他喝得很认真,每一口都在嘴里含一会儿才咽下去。
这是逃荒路上养成的习惯。
吃得慢,才能骗过肚子,感觉像吃了很多。
“三哥。”
旁边凑过来一个人,是李四,右手六根手指,多出来的那根小指歪歪扭扭长在大拇指旁边:
“听说今天长公主他们回来了,打下山寨,抓了好几百俘虏。”
“嗯。”
张三头也不抬。
“那咱们”
李四压低声音:
“是不是该动手了?寨主说等信号”
“急什么。”
张三喝完最后一口粥,舔了舔碗边,“信号还没来。”
“可是这都几天了”
“几天怎么了?”
张三瞥他一眼,“干咱们这行,最忌心急。等。”
闻言,李四只得悻悻闭嘴。
张三把碗放下,目光扫过棚区。
三百多流民,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
青壮不到一百,分散在各个棚子。
他们五个混在里面,并不显眼。
但张三心里其实也急。
黑风寨那边一直没消息,他派去接头的人也没回来。
那人说是去山里采野菜,其实是去寨子附近探风声,按理说昨天就该回了。
正想着,棚区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两个蓝衣警员匆匆跑过,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这是?”有流民探头问。
“丢东西了!”
一个警员顿时大声说了出来:
“是一份重要文书!谁看见了赶紧交出来,有重赏!”
“啥样的文书啊?”
“牛皮纸包的,上面盖着红印!”
警员们挨个棚子问,问得很仔细,眼睛还不住地往草堆里、墙角旮旯瞟。
张三心里一动。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起身,往茅厕方向走。
茅厕在棚区最西头,是个简易的土坑。
走进去,关上门,蹲下。
眼睛却在四下打量。
墙角,一堆乱草下面,露出牛皮纸的一角。
张三心跳快了半拍。
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迅速把纸抽出来。
牛皮纸包着,没封口。
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字迹潦草,但内容还是很容易看懂的:
“黑风寨胡大彪已集结青龙山、恶狼谷、秃鹫岭诸部,定于三日后子时夜袭桃源村。”
“尔等务必于当日亥时在粮仓、工坊、卫生院三处纵火,制造混乱,接应寨主入村。”
“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黑面虎手令
下面盖着个红印,是只模糊的虎头。
张三手开始抖。
不是怕,是兴奋。
终于等到了!!!
他当即小心翼翼把信折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茅厕,回到棚区。
李四顿时凑过来:
“三哥,刚才那俩警员”
“回去说。”
张三使了个眼色。
两人回到棚子,王五、赵六、钱七也凑了过来。
五个人围成一圈,张三把信拿出来,低声念了一遍。
“三日后”
王五脸上麻子都在发光,“终于要动手了!”
“粮仓、工坊、卫生院”
赵六跛着脚在棚里踱步,“这三处隔得远,咱们五个人,得分头行动。”
“得弄火油。”
钱七是个瘦高个,说话带着北边腔,“没火油,点不着。”
“我想办法。”
张三沉吟道,“这几天咱们都老实点,别露马脚。”
“李四,你手巧,去木工坊帮忙,趁机摸清工坊布局。”
“王五,你去粮仓那边,就说想找个活干。”
“赵六,你腿脚不便,就去卫生院附近转转,看看那边守卫情况。”
“钱七,你跟我,咱们想办法搞火油。”
“好!”
五人低声商议,没注意到棚子外,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停下了动作。
老妇人耳朵不太好,但眼睛尖。
她看见张三从茅厕出来时,怀里鼓了一块。
看见五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看见他们脸上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顿时想起早上警员找文书的事。
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连忙不动声色地继续扫地,等扫到棚区门口,放下扫帚,颤巍巍往行政中心方向走去。
“我得去告诉许村长。”
老妇人喃喃着,不觉腿部动作更快了一些。
消息很快就传到李明珠耳朵里。
此时,她正在和赵志刚核对防御工事图纸。
“确定了?”
听完全部信息后,她下意识询问来报信的警员。
“确定了,那老妇人亲眼看见他们凑在一起密谈,还提到‘火油’、‘分头行动’。”
闻言,李明珠和赵志刚下意识对视一眼。
“比想象中还快。”
赵志刚说。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李明珠站起身,“抓人吧,记住,要等他们聚在一起时抓,人赃并获。”
赵志刚:
“明白。”
抓捕行动立即开始。
就定在当晚。
夜深人静时,五个内奸又凑在张三的棚子里做最后商议。
火油已经搞到了。
是从木工坊偷的一小罐桐油,藏在草堆下面。
“明晚亥时,准时动手。”
张三压低声音,“得手后,往村西栅栏跑,那边守卫最松,寨主的人会接应。”
“明白。”
“明白。”
其余五人纷纷应道。
然而话音未落,棚门就被猛地踹开。
火把的光一下子涌进来,刺得五人睁不开眼。
赵志刚站在门口,身后是十余名持枪警员。
“拿下。”
没有给这五人任何反抗的机会。
赵志刚命令下达,身后警员们立刻就冲了上去。
五人顿时被按倒在地,反绑双手。
桐油罐从草堆里搜出来,那封假密信从张三怀里摸出。
“冤枉!冤枉啊!”
李四见状,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挣扎叫喊起来:
“这信不是我们的!”
“那怎么在你怀里?”
赵志刚冷冷问。
“我我捡的!”
“捡的?”
赵志刚拿起桐油罐,“这也是捡的?”
“这…”
五人顿时哑口无言,随后齐齐埋头,只能认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押下去,然后当做稳定民心的种子就行。
第二天的公审大会,比上次审判孙豹时人更多。
全村能来的都来了,流民也被要求全部到场。
木台上,五个内奸跪成一排。
张三低着头,左耳缺角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李四的六指被绑在后面,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王五脸上的麻子涨得通红。
赵六的跛脚跪不稳,身体歪着。
钱七瘦高的个子缩成一团,像根枯草。
李明珠站在台前,手里拿着那封假密信。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钱七。”
她念着化名,声音清晰传遍全场,“五人受黑风寨寨主胡大彪指使,伪装流民混入我桃源村,意图纵火制造混乱,接应山贼袭村。”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可有话说?”
台下一片寂静。
流民们脸色煞白。
他们中不少人认识这五个人。
都是一起逃荒过来的“老乡”,路上还互相帮衬过。
没想到
“长公主殿下饶命啊!”
王五突然哭喊起来,“我们也是被逼的!不上山当内奸,胡大彪就要杀我们全家啊!”
“对对对!是被逼的!”
其他四人见状,立刻纷纷跟着叫喊起来。
李明珠却不为所动,说道:
“被逼的?”
“那你们入村这些天,可有主动向村务会坦白?可有举报同伙?可有将功折罪?”
五人:
“这”
纷纷语塞。
“答案是没有。”
李明珠声音更冷:
“你们不但没有,还在积极准备纵火,要烧我们的粮仓、工坊、卫生院。”
“粮仓里是全村人的口粮,工坊里是御敌的兵器,卫生院里是救命的药。”
“烧了这些,你们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们眼里只有胡大彪许诺的‘重赏’,只有自己的活路!”
“不是这样的”张三喃喃。
“那是什么样?”
李明珠盯着他,“你说。”
张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能说什么?
说这世道就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台下那些村民,那些流民,谁不是为了活下去?
李明珠不再看他们,转向台下,高声说道:
“现在,这五人罪证确凿,依《村务暂行章程》第六章第十二条:通敌叛村、危害公共安全者,处重刑,但念其初犯,且确有被胁迫情由,免死罪。”
五人同时抬头,眼中闪过希望。
但下一句话把他们打回地狱:
“判处终身编入劳动营,从事最繁重体力劳作,无特殊贡献不得赦免,即刻执行!”
劳动营
张三眼前一黑。
他可太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建设营里最苦的一批人,挖矿、开山、修路,每天干到爬不起来,吃的却是最差的伙食。
而且是终身。
“不!不!!”
他惊恐喃喃着,想要反抗。
但警员已经上前,把这几人直接拖下木台。
台下,流民们鸦雀无声。
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
虎口有没有老茧?
会不会被误会?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李明珠看在眼里,当即话锋一转:
“大家放心,这五人是个例!”
“桃源村收留流民,是给走投无路的人一条活路,不是让宵小之辈钻空子!”
“从今日起,流民甄别再加一道程序:凡入村者,需有同村或同路三人以上作保,实行连坐。一人作奸犯科,作保者同罪!”
“同时。”
她提高声音,“设立举报奖赏。凡举报可疑行径,查实者,赏粮五十斤!隐瞒不报,查实同罪!”
“最后,我再说一句。”
李明珠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句说道:
“桃源村不养闲人,更不养内奸。”
“但只要你真心实意把这里当家,好好干活,遵纪守法,这里就是你的家!有田分,有房住,有饭吃!”
“今天这五人的下场,大家都看见了,何去何从,自己选。”
说完后,她转身下台。
台下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流民们交头接耳,脸上有惶恐,有庆幸,也有深思。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从今天起,没人敢轻易动歪心思了。
内奸事件处理完的当天下午,行政中心二楼召开了战后总结会。
参会的人比上次多了几个:除了李明珠、许铁柱、赵志刚、吴全、许建国、许大山,还多了林婉院长。
长桌上摊着各种图纸、报表、清单。
吴全负责汇报战果和损失:
“黑风寨一战,毙敌一百三十七,俘五百六十四,解救妇孺一百零三人。”
“缴获粮食两百三十石,私盐一百二十袋,金银折合银八十两,马匹三十四,兵器甲胄若干。”
“我方伤亡:轻伤十九,无阵亡,消耗火药一百五十斤,铁砂八十斤,震天雷十二颗,火枪弹丸两千发。”
“战后处置:俘虏中甄别出惯匪及死忠四十一名,已处决。”
“余五百二十三人编入建设营,解救妇孺中,愿留村者八十七人,已安置;愿返乡者十六人,发放路费遣送。”
念完,吴全抬头:
“大体如此。”
李明珠点头,看向赵志刚:
“赵署长,谈谈战术得失。”
赵志刚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
“此战成功处有三。”
“第一,情报准确。刘婶报信,无人机侦察,王疤瘌带路,三方面情报互相印证,让我军对黑风寨布防了如指掌。”
“第二,奇袭果断。夜战、绳降、潜入、擒王,一气呵成。尤其夜视仪的使用,让敌军在黑暗中成了瞎子。”
“第三,装备优势。火枪齐射压制寨墙,震天雷制造混乱,电击棍无声制敌,这些武器在实战中证明了价值。”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问题也有。”
“第一,计划不够周密。密道一事,事先未掌握,导致胡大彪差点逃脱。若非预留堵截小队,功亏一篑。”
“第二,协同有待加强。我部潜入后,与寨外许大山部通讯不畅,信号箭在烟雾中难以辨识,险些误了战机。”
“第三——”赵志刚看向许大山,“寨外火枪队推进时,遭遇火箭引燃树林,反应稍慢。若非火势未大,可能断我退路。”
闻言,许大山脸一红,起身说道:
“是我的责任,我当时有点犹豫。”
“不是责怪你。”
赵志刚摆手,“是总结经验。下次类似情况,应提前清理射界周边易燃物,或准备沙土灭火。”
“明白了。”
许大山重重点头,神色依旧有些羞愧。
李明珠则示意两人坐下,随后看向许建国:
“许工长,武器方面呢?”
许建国搓了搓手,有些兴奋又有些遗憾:
“火枪表现很好,八十支齐射,压制效果显著。”
“但问题也有:装填还是太慢,平均一分钟一发,而且连续射击后枪管过热,有炸膛风险。”
“另外,震天雷威力足够,但投掷距离有限,这次是夜袭靠近了用,如果是白天正面作战,很难扔到敌军阵中。”
“还有夜视仪,”
他补充道:“电量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这次战斗时间长了些,后半段有些队员的仪器已经暗了。”
李明珠把这些都一一记下,随后询问:
“许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进或解决??”
许建国认真想了想,说道:
“有。”
“第一,改进火枪击发机构,尝试燧发替代火绳,能节省点火时间。”
“第二,设计简易投石索或抛射器,增加震天雷射程。”
“第三,让五金厂试制备用电池,或者设计充电装置。”
李明珠完全听不懂。
但还是询问:
“需要什么资源?”
许建国毫不犹豫地回答:
“人手,主要是熟练工匠,当然还有更好的钢材,因为现在用的铁杂质太多,枪管寿命短。”
“明白了。”
李明珠点点头,而后看向许铁柱,说道:
“许村长,从建设营里挑三十个有铁匠经验的,划给五金厂,钢材方面”
她沉吟片刻:
“苏先生之前提过,村北三十里可能有铁矿,派人去勘探。”
“另外,缴获的兵器甲胄全部回炉,优先供给五金厂。”
“是。”
许铁柱连连应下。
李明珠又看向林婉:“林院长,伤员情况?”
林婉声音温和但清晰:“十九名伤员,都是轻伤,最重的是箭伤和刀伤,未伤及筋骨,目前已全部处理,预计七日可愈,半月可归队。”
“不过,卫生院药品库存虽然充足,但纱布、酒精消耗较大,需要补充。”
“明白了。”
李明珠点点头,而后转向陈禾:
“陈老,农事呢?”
陈禾佝偻着背,但眼睛很亮:“试验田长势极好,估产可能不止五石。”
“新来的流民和俘虏,按殿下吩咐,已编入垦荒队,在东面山坡开荒三百亩,赶种一季豆薯,两月后可收,能补一部分口粮。”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犹豫:
“但是殿下,一下子多了六百多张嘴,粮食压力还是大。”
“现有存粮加缴获,够全村吃三个月。如果省着点,能撑四个月,但万一朝廷大军围困”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懂。
围城战,最怕断粮。
李明珠沉默片刻,看向吴全:
“情报上说,罗烈大军最迟一个月到?”
“是。”
吴全点头,“按行军速度估算,二十到二十五天后,前锋可抵永安郡。”
“那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二十天准备时间。”
李明珠手指轻敲桌面,“二十天,要完成防御工事、武器升级、粮食储备、人员训练等等。”
“这些都要时间,所以目前得找个需要时间不是太多的法子。”
正想着,脑海中,苏清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可以多建设工事!”
“村东村西的壕沟得加深加宽,最好能引河水做成护城河。”
“寨墙也得加固,现在的木栅栏扛不住投石机。”
“除此之外,新编入的俘虏和流民青壮,必须尽快形成战斗力。”
“我建议从建设营中选拔三百人,编为辅助民兵,由老民兵带队,进行基础训练。”
“最后是武器方面,我会让五金厂将火枪生产量再扩大,争取早点突破一百支,震天雷方面也要翻倍。”
“可以造几架床弩或投石机,对付敌军工程器械。”
听着这些声音,李明珠的思绪顿时活跃起来。
听着听着,最后甚至能自己也给出建议:
“苏先生,情报方面应该不能断吧。”
“我们应在更远要道设立观察哨,时刻掌握敌军动向。”
“另外,周边村镇也要派人渗透,搜集粮草情报,万一被围,可能需要从外面搞粮食。”
闻言,苏清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还有医疗准备。”
“大战必有伤亡,需扩大病房区域,培训更多护理人员。”
“另外,要储备止血药、消炎药,还有裹尸布。”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李明珠却心里一沉。
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表情反到变得很轻松。
随后,将苏清风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一遍。
现场,所有人听完之后,没有任何意见,纷纷表示赞同。
李明珠见状,当即说道:
“好,那就定下来。”
“第一,工事优先。”
“许村长,你总负责,调建设营全部人力,二十天内,需要完成以下工程”
“村东村西壕沟加深至一丈五,宽两丈,引河水灌注”
“木栅栏外包夯土,加高至两丈,村北悬崖增设滚石擂木;村南河道布置暗桩、铁蒺藜。”
闻言,许铁柱倒吸一口凉气:
“二十天,这工程量”
“必须完成。”
李明珠语气不容置疑,“人手不够,全村男女老少一起上。
“许大山,你的火枪队训练之余,也参与修筑。”
“是!”
许大山应道。
李明珠点点头,随后继续开口:
“第二,训练加紧。”
“赵先生,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吧。”
“目标不算太高,只要在二十天内,训练出三百辅助民兵,要求能列队、听号令、使用长枪和简易盾牌。”
“火枪队方面可以扩充至两百人,加强实弹射击训练。”
赵志刚:
“明白。”
李明珠:
“还有,武器生产方面。”
“许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吧。”
“目标:二十天内,生产火枪一百支,震天雷三百颗,床弩十架,投石机五台,所需原料,许村长优先供应。”
许建国点头:
“可以。”
李明珠继续口:
“陈老,粮食储备方面,你们多费点心。”
“吴先生你方面的话,可以协助一下。”
“目标在二十天内,抢收全部试验田,另外还可以组织采野队,储备干菜野果,增加库存粮食。”
陈禾和吴全对视一眼,齐声:“是。”
李明珠:
“第五,医疗准备方面,林小姐您多费点心。”
林婉自然没有拒绝,点头答道:
“明白。”
李明珠吩咐声还在继续:
“第六,情报方面。
“吴先生,您可以派人向北渗透至永安郡,时刻掌握罗烈大军动向。”
“同时,派人接触周边村镇,尤其是青龙山、恶狼谷、秃鹫岭。”
闻言,众人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吴全回答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明白。”
李明珠目中精芒一闪,继续说道:
“如今黑风寨被灭,那三家现在应该很慌。”
“可以告诉他们,桃源村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他们不助纣为虐,战后可以谈。”
旁边的许大山眼睛一亮:
“分化瓦解?”
“对。”李明珠点头:
“罗烈三万大军,我们硬扛伤亡太大。”
“如果能争取时间,或者只是让那三家在山里给官军制造点麻烦,哪怕只是骚扰粮道,都是帮助。”
“明白了。”
许大山郑重记下。
“最后—”
李明珠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二十天后,大战将至。”
“这一仗,关系到桃源村存亡,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是死是活,是继续当流民难民,还是堂堂正正站起来做人。”
“我不想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想告诉诸位:我们没有退路。”
“身后是刚盖好的房子,是绿油油的田地,是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前面是三万虎狼之师,是想要我们命的敌人。”
“这一仗,必须赢。”
“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死去的乡亲,也为了让这乱世看看,普通人抱成团,也能撼动山河。”
议事厅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
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做准备!!
会议至此结束,整个桃源村顿时像上紧发条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许铁柱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揣着图纸和木签子,在工地上转。嗓子喊哑了,腿跑肿了,晚上回去倒头就睡,梦里都在算土方量。
村东壕沟是重点。
原来挖的只有半丈深,现在要一丈五。
泥土一筐筐往上运,进度慢得像蜗牛。
“不行,得改法子。”
许铁柱蹲在沟边,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
他想起年轻时见过官兵修城墙,好像有什么“分段法”?
“二狗!”他喊。
“哎!”
许二狗跑过来,一身泥。
“把壕沟分十段,每段三十人,包干!哪段先挖完,晚饭加肉!最后三名,减半!”
命令传下去,效率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人们开始较劲,你追我赶。
土筐传递成了流水线,挖土的挥汗如雨,运土的健步如飞。
但问题又来了:挖出来的土太多,堆在沟边,反而成了障碍。
许铁柱看着那些土,忽然灵光一闪。
“别运走了!就用这些土,夯到栅栏外面,加厚寨墙!”
于是,挖壕沟和夯寨墙变成了一个工程:沟越挖越深,墙越夯越厚。
十天后,村东出现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防线。
深一丈五、宽两丈的壕沟,里面已经引了河水,变成护城河。
河对岸,是包了夯土、加高到两丈的木石寨墙,墙上每隔十步就有垛口,预留了射击位。
许铁柱站在墙头,看着这道防线,心里终于踏实了点。
但还不够。
村西、村北、村南,都要这么干。
他咬了咬牙,继续跑向下一个工地。
训练场这边,尘土飞扬。
三百名新编的辅助民兵站成十个方阵,每个人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长木棍。
因为真铁枪不够,只能先用这个将就将就。
“刺!”
赵志刚的声音像鞭子。
三百根木棍同时前刺,动作参差不齐。
有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有人软绵绵像在捅棉花。
“停!”
赵志刚皱眉,走到一个年轻人面前,“你,出列。”
年轻人战战兢兢走出来。
“为什么不用力?”
“我…我怕伤着对面”
“对面是你的敌人!”
赵志刚厉声,“敌人会因为你怕伤他就不杀你吗?回去!下次再这样,晚饭别吃了!”
年轻人红着脸跑回队列。
赵志刚继续巡视。
这些新兵大多是俘虏和流民,身体素质差,纪律散漫,有的连左右都分不清。
但时间不等人。
他改变了训练方法:不再追求花哨的招式,只练三样。
列队、前进、突刺。
“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打!是三百个人一起!阵型不能乱!听号令!我喊刺,所有人一起刺!就像一面墙往前推!明白吗?”
“明白!”
声音稀稀拉拉。
“大点声!没吃饭吗!”
“明白!!!”
声音大了不少。
赵志刚点点头。
但内心知道,光吼没用。
必须见过鲜血,才能真正完成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