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儒死死盯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张三,内心惊疑不已。
“王彪死了?”
“三十多县兵全军覆没?”
“黑甲天兵、刀枪不入?”
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每一个都像是在嘲笑他先前的判断。
他原本以为陈文远口中那些“金色大手”和“鬼神庇佑”这些,不过是故意掩饰的推托之词。
可如今,连王彪这等狠角色都栽了,那这样子的话…
“大人。”
这时,陈文远压低声音凑了过来,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慌,说道:
“属下早就说过,那桃源村邪门得很。”
“王捕头带的可是咱们县里最能打的老兵,就算遇到上百名山贼,三十多人也足够剿灭了,可现在…”
面前,蔡文儒没有接话。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桃源村轮廓。
那里只有零星灯火,安静得可怕,像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怪兽。
三百米外,那片他原本打算踏平的山村,此刻却让他脊背发凉。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文远再次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是继续进攻,还是”
“进攻?”
蔡文儒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如同鬼魅一样:
“我们该拿什么进攻?拿你我这剩余的人去填那个无底洞?”
陈文远目光一凝,立即点头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
蔡文儒没有回话,而是猛地勒转马头,声音在山道上炸开,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决断:
“传令!”
“全军撤回县城!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命令一出,周围的县兵们都愣住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什长忍不住开口:
“大人,咱们就这么撤了?王捕头他们”
“闭嘴!”
蔡文儒厉声打断:
“你想去送死,本官不拦着!但现在,所有人听本官命令,撤!”
他心中飞快地计算着。
王彪死了,三十多名精锐没了,这损失已经够大了。
若再把这剩下的两百人搭进去,别说升官发财,他这个县令的位子恐怕都坐不稳。
更重要的是,那桃源村的古怪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黑甲天兵?
刀枪不入?
蔡文儒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在京城为官时,也见过禁军的重甲,但那种甲胄沉重无比,绝不是普通村民能穿得动的。
而且王彪带的兵里不乏好手,寻常甲胄也未必挡得住全力劈砍
“除非”
他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除非那根本不是凡间的甲胄。”
这个念头让蔡文儒浑身一颤。
要真是这样的话。
那陈师爷口中的妖物,岂不是成真了??
“大人。”
这时,陈文远策马跟上,压低声音道:
“我们虽然奈何不得这桃源村,但可没有说,别人不行。”
闻言,蔡文儒眼中精芒闪烁,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悠悠点头道:
“你倒是提醒本官了。”
“本官回去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向郡守大人禀报。”
“桃源村村民勾结妖人和女反贼,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咱们能处理的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郡守得到命令后,肯定会将消息传递给驻扎群城的黑旗军。”
“届时,黑旗军来,到时哪怕桃源村古怪更多,哪怕出了什么乱子,也怪不到咱们的头顶。”
“相反,还可以趁机再捞一笔。”
虽然不如亲手将女反贼送上去赚得多,但总归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身旁,陈文远连连点头,伸出右手食指,发自内心赞叹道:
“大人英明!”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经掉头。
火把在山道上拉出一条蜿蜒的光带,像一条受惊的蛇,仓皇地向县城方向退去。
县兵们虽然不解,但听到撤退的命令,大多松了口气。
毕竟王彪那队人的下场就在眼前,谁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穷山沟里。
队伍末尾,几个老兵油子还在低声嘀咕。
“真他妈邪门,王捕头那么狠的人”
“我听说那村子里有长公主在,说不定真有天兵护着。”
“天兵个屁,要我说就是”
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蔡文儒勒住马,厉声喝问。
一个斥候跌跌撞撞跑过来,脸色惨白如纸:“大、大人!前前面路没了!”
“什么?”
蔡文儒一愣。
“路没了!”
斥候的声音在发抖,瞳孔射出惊恐至极的光芒,颤颤巍巍地说道:
“就在刚才那个弯道过去,本来应该是山道的地方,现在…现在凭空多出了两栋非常古怪的房舍!”
闻言,蔡文儒脑中“嗡”的一声,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他猛踢马腹,冲到队伍最前方。
不一会儿就抵达了目标地点。
只见,在火把的昏黄光芒下,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县令也呆住了。
原本应该是一条蜿蜒山道的地方,此刻赫然矗立着一栋从未见过的宏伟建筑。
建筑风格诡异至极。
通体灰白色,墙面平整得像是用一整块巨石削成,高约两丈,宽有十余丈,将整条山路完全堵死。
建筑正面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扇方方正正的、嵌着透明琉璃的窗户。
最诡异的是,这建筑的出现毫无征兆。
蔡文儒记得清清楚楚,一炷香前,自己带人经过这里时,还是一条畅通的山道。
可现在
“妖妖法??当真有妖法??”
蔡文儒内心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身旁的师爷陈文远则一阵阵头皮发麻,满脸的惊恐。
甚至身子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抖得不成样子。
县令蔡文儒率先反应过来。
他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用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这栋诡异房舍。
目光移动。
很快就移动到了侧面。
只见,这里挂着一块牌子,上面书写着几个奇怪的字。
不是大乾的文字,但他勉强能辨认出其中两个:
“桃源社区派出所?”
“这是什么??”
就在蔡文儒惊疑不定时,那扇巨大的铁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透出刺眼的白光。
那光不是烛火,也不是油灯,而是一种冰冷、均匀、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光,将门后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然后,蔡文儒看到了他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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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桃源村内。
李明珠站在晒谷场边缘,手中握着一把从县兵尸体上捡来的腰刀,刀身上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刚才那场战斗虽然短暂,但却是她第一次亲自指挥实战。
五名县兵死在她面前,其中两个是被她下令击杀的。
“长公主殿下。”
这时,许铁柱走过来,脸上还带着血污,但眼神发亮、:
“咱们赢了!三十多个县兵,一个没跑掉!”
“跑了一个。”
李明珠平静地说。
许铁柱一愣:“什么?”
“我看到有个人影往山道方向逃了。”
李明珠看向黑暗中的山道:
“不过无妨,他逃回去,正好能让蔡文儒知道厉害,短时间内可以安定一些。”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隐隐不安。
蔡文儒会就此罢休吗?
按照她对那个人的了解,贪生怕死是真,但贪婪成性也是真。
万两黄金、万户侯的悬赏,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明珠姑娘。”
这时,吴全带着几名警员走过来,汇报道:
“战场清理完毕,缴获刀枪二十五把,弓六张,箭矢百余支。我方轻伤三人,无人阵亡。”
这个战果还算不错,李明珠心中稍安。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明珠。”
话音纲罗,李明珠浑身一震,连忙在心中回应:
“苏先生。”
“蔡文儒撤军了。”
苏清风的声音平静无波。
李明珠松了口气。
“但我截住了他们。”
苏清风声音再次响起。
李明珠:
“这…苏先生明示!”
苏清风没有卖关子:
“现在,你带所有人,立刻赶往村外一里处的山道。”
李明珠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您”
苏清风:
“时间紧迫,速去。”
李明珠:
“明白。”
再不敢耽搁,立刻转身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吴全和许铁柱,声音斩钉截铁:
“吴先生,许村长,苏市长有令,集结所有人,带上武器,立刻随我出村!”
“出村?”
许铁柱一愣,但听到是苏清风的命令,也就没有多问,立刻点头道:
“是!”
吴全同样没有多问:
“是!”
随后迅速集合众村民。
不到半柱香时间,三十余名能战的村民、十余名警员全部集结完毕。
众人手持各式武器。
长矛、砍刀、盾牌,甚至还有几个拿着缴获的弓箭,在李明珠的带领下,冲出村口,向黑暗中的山道奔去。
与此同时,山道上。
蔡文儒死死盯着那扇打开的铁门,以及门内透出的白光。
他身后的两百名县兵已经乱成一团。
有人想往后跑,却发现后路也被那诡异的建筑堵死。
不知何时,建筑两侧延伸出了高墙,将整条山道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巷子。
“大人,这这…这是妖怪!!”
陈文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蔡文儒没有回答。
因为他看到,那白光之中,走出了一个不,是一群人。
那些人穿着统一蓝白色相间的衣裤,戴着古怪样式古怪的帽子,发型也十分古怪,但却剪裁整齐。
而在那帽子下面,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
最让蔡文儒心惊的是,这些人的动作。
他们从门内走出,自动分成两列,每列二十五人,整齐划一地站在建筑门前。
五十个人,动作完全同步,连脚步声都重叠在一起,发出“嗒、嗒、嗒”的节奏,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
然后,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从未见过的黑色帽子,肩膀上多了一朵花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来到众人面前后。
他目光扫过蔡文儒和他剩余的180余名县兵,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挡本官去路!!”
“本官可是本县县令!!”
蔡文儒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强压心中的恐惧,厉声喝问。
这一幕实在太过古怪了。
他尚且如此,那些县兵更不用说,这会儿还有不少仍处于懵逼震惊的状态中。
面前,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五十名身穿警员制服的警员,同时动了。
他们从腰间拔出一样东西。
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根根黑色的、约莫手臂长短的棍子。
并不是警棍,而是电棍。
同时左手提起携带的防暴盾牌,一副防暴警员打扮。
此外,还有三把手枪。
此刻已经上膛,随时即将发威。
“准备。”
中年男人的声音平淡无波。
五十名警员同时将电棍横在胸前,动作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
“你们是何人,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小心诛九族!!”
胆小的师爷陈文远声音都在发抖。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想反抗。
然而,面前的五十名警员根本没有理会,而是开始迈动整齐划一的步伐,齐刷刷踱步走来。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蔡文儒和一百多名县兵的心脏上一样。
“弓箭手!”
蔡文儒内心惊骇不已,忙不迭地嘶声大喊:
“放箭!”
“快放箭!!”
队伍中,三十名弓箭手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张弓搭箭。
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县兵老爷,平日里根本没怎么训练,箭术根本不行。
加上此刻因为恐惧,手也抖得厉害。
导致第一轮箭矢射出去,变得稀稀拉拉,结果大半都射偏了,只有少数十余支箭命中目标。
而后与防暴盾牌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全部弹开,连一道划痕都没留下。
“这…怎么可能”
看到这一幕,蔡文儒大惊失色,瞳孔都放大不少。
师爷陈文远连忙哆嗦着开口:
“大人,这些人太怪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快撤吧。”
县令蔡文儒咬紧了后槽牙:
“本官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岂会继续呆在这里。”
师爷陈文远:
“那…”
话刚开口,一股庞大的生死危机就笼罩了过来。
只见,前方,肩披警花的中年男人已经下令:
“第一队,推进。”
话音落下,最前排的十名警员立刻挺起盾牌,开始前进。
警员们走得不快,但步伐整齐。
十个人像一堵墙一样压过来。
手中的黑色电棍横在胸前,偶尔按下按钮,棍端冒出滋滋电火花。
乍一看,仿佛雷天被他们握在了手中一样。
如此一幕,看得蔡文儒和一众县兵更加目瞪口呆,也更加惊恐了。
“操纵雷电!!”
“神!真是仙神!!”
然而,感受到这股庞大的生死危机,蔡文儒求生本能爆发,直接红了眼,厉喝起来:
“想要活命的,杀!都给老子杀!”
“冲过去!”
“就算有古怪,但他们就五十个人,咱们有两百人!给本官冲过去!!”
求生本能驱使下,县兵们抛弃了最后仅剩的恐惧:
“杀!!”
暴喝起来,立即鼓起勇气,挥舞着刀枪冲了上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他当过几年边军,手上的确有真功夫。
此刻双手握着一柄厚背砍刀,怒吼着冲向最前排的一个警员。
“去死!”
砍刀带着破风声劈下。
然后,那名警员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手中的黑色棍子猛地向前一捅。
电流声响起。
壮汉整个人僵住了。
低头,就看到那根黑色棍子顶在自己的胸口。
没有刺进去,但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被雷电击中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这…这是什么怪东西??”
壮汉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下一秒,肌肉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眼前发黑,手中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他软软地倒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随后是一股恶臭从下面传来。
大小便失禁了。
“妖妖法”
旁边的县兵吓得连连后退。
“不是妖法。”
“这叫电击棍。”
肩扛警花的中年男人主动开口解释,但声音依旧冷漠。
然而,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但接下来的战斗,让所有县兵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十名警员为一组,成一个简单的方阵,缓缓推进。
他们手中的黑色电棍每次捅出,就有一个县兵惨叫着倒下。
有人试图从侧面攻击,但后排的人立刻补上,电棍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精准地命中攻击者的咽喉、腋下、膝窝等要害。
没有流血,但中者必倒。
倒下的县兵要么浑身抽搐,要么直接昏死过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漏网之鱼。
但在砰砰枪响声中,以更快的速度横尸当场。
而且是救不回来的那种。
见状,蔡文儒有种感觉。
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散开!散开!别挤在一起!”
立刻嘶吼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那种古怪武器似乎需要近距离接触才有效。
只要拉开距离,用弓箭就有胜算。
“第二队,投掷。”
然这时,肩扛警花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排的十名警员动了。
纷纷从腰间掏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圆柱体,拔掉上面的拉环,然后用力扔向县兵最密集的地方。
“小心暗器!”
蔡文儒立刻大喊,顺势往一旁闪躲。
但,那些圆柱体落地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嗤嗤”地冒出浓烟。
浓烟迅速弥漫,刺鼻的气味让所有吸入的人都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眼睛火辣辣地疼。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咳咳这烟有毒!”
“快跑!快跑啊!”
烟雾弹和催泪弹一起,熏得这些县兵涕泗横流。
他们不怕刀枪,不怕流血,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痛不欲生的攻击,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蔡文儒自己也吸入了少许烟雾,顿时觉得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眼睛疼得睁不开。
他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一片混乱。
两百人的队伍,在五十个警员面前,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抓捕。”
这时,中年男人的命令再次下达。
“是,所长。”
警员们连声应道。
而后三人一组,如冲入羊群中的狼,冲入了混乱的县兵群中。
一人用盾牌格挡,一人用电击棍攻击,一人从腰间解下一副副亮晶晶的、像是镣铐的东西,麻利地将倒地的县兵反手铐住。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等蔡文儒勉强能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地蜷缩抽搐的县兵,以及一个个被反铐双手、瘫倒在地的俘虏。
最终180人,死伤二三十,其余全部被俘。
而警员这边的五十人,除了衣服上沾了点灰尘,受伤了几个以外,啥事都没有。
而且受伤的五人还都是轻伤。
见状,蔡文儒世界观都崩溃了:
“这这怎么可能”
“该死!本官跟你拼了!”
他猛地看向那个肩扛警花的中年男人,眼中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随后拔出腰间佩剑,用尽全身力气冲去。
但,有用??
自然是没用的。
这名所长甚至没有动。
只是平静地看着蔡文儒冲过来,在距离20米的时候。
四名警员立刻持防暴盾牌横在面前。
同时,一发早就准备好的麻醉剂,在咻咻破空声中,打在了蔡文儒的脖颈上。
蔡文儒浑然不觉,依旧往前冲。
但冲到近前的时候,直接被盾牌挡住,整个人撞在盾牌上,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紧随其后,一股史无前例的睡意缓缓生起。
“该死,本官…本官…不能…”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嘴唇,想要强行清醒。
但越是如此,睡意反倒是越发浓郁。
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蔡文儒,永安县令。”
“你涉嫌叛国、谋杀皇室成员、滥用职权,现依法对你实施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