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和柳青青同乘。
坐上马车，柳青青往车厢上一靠就想睡觉。慕容燕却掀开了窗帘，看向外面。
一阵冷风让柳青青打了个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
“大长公主，你不看灯会吗？”
慕容燕放下车帘，“有什么好看的！”
柳青青淡淡一笑，挺拧巴的女人。
渴望真情又放荡不羁，惊世骇俗又不想被世俗排斥，孤高霸道又内心脆弱，倔强着，也柔软着。
柳青青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个四蹄陷在泥土里而脖子伸向天空的人头马身像。
可仔细想想，这世间谁又不是这样呢？
心想要飞翔，脚还在地上。每个人所处的环境，养成了你，也禁锢了你，那些尝试突破的人，有多少最终败倒在现实的泥淖里。
“去看看吧，戴上面具。”柳青青说。
慕容燕不说话。
但最终她们还是去了灯会。
柳青青把自己刚选的一套衣服给大长公主穿。“戴上面具，没人知道你是谁？”
慕容燕换好衣服后突然意识到，林越是不是也是个女子扮成的？
马车没法进去，他们徒步到了广场，十一和几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燕安国和楚靖国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各色的彩灯让柳青青眼花缭乱，她扭头看慕容燕。
这位大长公主的眼睛亮亮的，璀璨美丽。此刻，她不是个被世人异样看待的四十多岁的孀居女人，而是二八芳华，受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
见柳青青有些东西不懂，慕容燕甚至带着高傲和不屑地给柳青青介绍那些灯盏故事。
一个挂满了漂亮宫灯的树下，慕容轩站着，有些心不在焉。
刚从皇宫陪完父皇母后出来，饮了不少酒，此刻有些头晕，也没心情陪太子妃等人闲逛，吩咐了侍卫保护他便站在树下等着。
石立来信说银月公子根本不在雨县，而且可能年前就不见了。
柳青青能去哪儿？难不成真被楚天帆给带走了？可是，怎么可能呢？他部署了很多人关注雨县来往客人的，并未发现楚靖国人行踪。年关时候，外地的客商也都是往家里赶的。
太子妃远远朝这边看一眼。
太子明显有心事，而且这心事是接到雨县来的那封信后加重的。
雨县有个银月公子，可是，在知道银月公子是个面容烧伤极为丑陋的人后，太子妃就不觉得他是什么问题了。
一个姑娘跑过去，到太子面前站住。太子妃看出那是三皇叔家的小郡主慕容瑾。
“娘娘，那个会转的绣车灯，小殿下好喜欢，一直盯着看。”侍女兴高采烈。
太子妃的注意力转移到灯上了。
大树下。
慕容轩看着几步窜到面前的慕容瑾，“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
慕容瑾没理会他的责怪，语速有些快，“太子哥哥，锦荣街刚才的舞剧你看了没有？我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非常像我在楚靖国明王妃的小剧院看到的，还有那衣装展，从来没有过的形式。太子哥哥，我是不是魔怔了？”
慕容轩脸色一变，“你说哪里？”
“锦荣街。”
“你在这儿等着你嫂嫂，一会儿给她说一声，让她先回府。对了，刚才的事不许乱说。”慕容轩飞快交代完，也不等慕容瑾答话，带着穆东匆匆离开。
“哎，你去哪儿啊？我要去看灯，我不要一直待在这儿啊。”慕容瑾伸着脖子喊，慕容轩已经跑没影了。
“真是比我还魔怔。”慕容瑾嘀咕。
她只能四处找嫂嫂的身影了。
慕容轩很快就打听到锦园衣坊开了衣装展，他匆匆赶过去，还有伙计在拆搭起的台子。
“谁组织的这场展出。”慕容轩叫来掌柜。
“主家吩咐不能说的。”掌柜认识这是当朝太子。
慕容轩眼一个眼刀过去，穆东已把人按跪下了，“那你准不准备永远不说话？”
掌柜一脸为难，哆嗦了一下叩头，“殿下，小的真不知那人是谁，她一直戴着面具，主子让听她的，我们就都听她的。”
慕容轩一挥手，穆东松开那掌柜。
“她去哪儿了？”
“跟主子一起走了。”
慕容轩拧了眉，看来他得去拜访一下这个深居简出、几乎跟皇家断了来往的姑姑了。
灯会上，柳青青突然一阵眩晕，接着疼痛袭来。
五年没看过灯会的慕容燕看得津津有味，最先注意到柳青青异常的是十一。
他几步跨过去，低声问：“主子，你怎么了？”
“头痛。”柳青青痛得有些忍不了了，身体开始往下滑。
十一一急，顾不得避嫌，一把扶住柳青青。
慕容燕这才感到不对劲，扭头问：“她怎么了？”
“快找郎中。”十一根本顾不上大礼了。
慕容燕也来不及计较，“快送上马车。”
十一低声说了句，“主子，属下失礼了。”一把抱起柳青青，急急往马车那儿去。
一堵高墙外，周行对着一道符咒面容扭曲。他已经拼尽全力了，嘴里一股咸腥。他知道，凭他一人是扛不住的。
他跌跌撞撞找到小院，门子认识他。
“快，带我找林师傅，去救公子……”
“周先生……”门子惊讶。
“人命关天……快！”
“是。”门子赶紧去叫人。
林威等人也在暗中跟着柳青青，可没多久，就看见戴着面具的十一背着柳青青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心下一惊，赶紧跟上。
刚到马车前，林威一步窜出来。
十一见了大叫，“大夫，快帮我们看看。”
林威上前把脉，没有问题。
可柳青青痛得身子都蜷缩起来了，头在十一身上乱撞。
林威手在颤抖，好奇怪的脉象。他只怪自己医术不精，怎么这种脉象他从未见过。
“你这什么庸医，会看病吗？没看她痛成啥样了？”慕容燕也赶过来，见林威把着脉却不救治厉声呵斥。
林威确实看不出问题，一下子心急如焚。
“快回府，宣府医！”慕容燕一脚踢开林威。
十一尽力抱住痛苦挣扎的柳青青，“怕来不及了，这附近有没有大夫？”
一个侍卫说，“前街拐弯有个回春堂。”
“带路！”十一抱起柳青青，几个腾跃蹿出好远。
旁边的人看呆——好俊的功夫。
林威身子一闪疾步跟上。
慕容燕目瞪口呆，她都抓了些什么人啊？来不及想了，她登上马车，“快，追过去。”
慕容轩赶回来正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抱着个人狂奔，一看后面，还有个老人——那不是林傅吗？
穆东也认出了戴面具人的步法，“殿下，是林十一。”
“跟过去！”慕容轩立刻调了马头。
十一抱着柳青青，林威用力拍打着回春堂的门。
可是回春堂没有人响应。
“他怎么了？”慕容轩跳下马一下扑到面前。
柳青青痛苦地挣扎着，头痛得在十一身上碰撞。
“去宣太医。”慕容轩目眦欲裂。他伸手想要抱柳青青过来，十一却不松手。
一匹马急匆匆冲过来，一个人抓着个白发蓬乱的老头。
“快让开！”周行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