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烫手,就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雷布斯似乎在那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现在手里有不少闲钱,也投了一些小公司。”
“你也知道,我看重技术。如果以后我投资的公司在技术上遇到瓶颈,或者需要算法上的支持,我希望快看网能优先提供帮助。当然,不是白嫖,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我要的是一个‘优先权’和‘通行证’。”
夏冬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雷布斯这是在布局啊。
现在的移动互联网还是蛮荒时代,但雷布斯显然已经嗅到了未来的味道。
他看中的不是快看网现在的流量,而是夏冬手里掌握的那些超越时代的算法技术——推荐引擎、大数据分发,这些东西在2008年简直就是核武器级别的存在。
雷布斯想借这三千万,买一张未来技术战场的入场券。
这买卖,精明到了骨子里。
夏冬看着窗外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脑海正在疯狂检索雷布斯未来的投资版图。
凡客、uc、多玩……还有未来的小米。
给这些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其实对夏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技术这东西,如果不转化为生态,早晚会被模仿。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做成标准。
但是,底线必须守住。
“雷总,您的眼光我是佩服的。”夏冬对着电话说道,语气变得严肃,“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
“但是什么?”
“必须要有个前提。”夏冬字字铿锵,“我要帮助的企业,或者说我要提供技术支持的对象,不能是快看网的竞争对手。”
“如果哪天雷总您投了个做社交或者做信息分发的,跑来跟我打擂台,那我可不能递刀子给自己人捅。”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那是自然。”
“还有一点,”夏冬补充道,“是否构成竞争关系,解释权得归我。”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不触碰内核利益,技术共享是大势所趋。”
“好!”雷布斯在那头拍了一下大腿,声音听起来颇为愉悦,“我就喜欢跟你这种技术出身的人打交道,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成交!”
夏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雷总,这钱……”
“既然是帮忙,那就宜早不宜迟。你们公司在哪?中关村是吧?”雷布斯雷厉风行,“我正好一会在附近跟人喝茶,中午我就带律师过去,咱们当面签协议,钱立刻划给你。”
“我就在中关村大厦,您来了直接联系我。”夏冬报了地址。
“行,见面聊。”
……
时间到了中午,中关村大厦。
这一层有一千平米,空旷得象个没装修完的仓库。午后的阳光通过没有任何遮挡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空气里的浮尘都在跳舞。
夏冬的个人办公室里,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手里转着一支签字笔。他对面坐着雷布斯。
雷布斯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衫领口挺括,只是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熬夜后的红血丝。他身后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法务,手里提着公文包,象是两尊门神。
“这地方不错。”雷布斯环顾了一圈四周,“够大,够空,适合想事情。”
夏冬笑了笑,把手里的笔放下,“雷总,这合同您哪怕再看十遍,上面的字也不会变出一朵花来。”
雷布斯没接话,只是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白开水。那是刚才夏冬亲自去饮水机接的,连茶叶都没有。
“三千万,不是小数目。”雷布斯放下纸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就这么急着用钱?”
夏冬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雷总,在这个圈子里,只要不是明天就要死,那就是还能活很久。”夏冬说道,“我这人有个毛病,看到机会抓不住,比死还难受。”
雷布斯盯着夏冬看了几秒,似乎想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
但他失败了。夏冬那张脸上平静得象是一潭死水,完全没有同龄人拿到巨款前的亢奋。
“行。”
雷布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法务。
法务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厚厚的文档,摊开在桌面上。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签字,盖章,按手印。
流程走得很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雷布斯拿起一份合同,站起身,向夏冬伸出了手:“钱十分钟内到帐。夏冬,虽然我挺希望你还不上钱的,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资本是把双刃剑,还是要谨慎。”
夏冬握住雷布斯的手,力道适中:“谢谢雷总提醒。”
雷布斯走了。
带着他的法务团队,风风火火地离开,就象他来时一样。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除了夏冬,这层楼里现在只有三个人。
人力资源总监梁远,正坐在门口附近的工位上。他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简历。
角落里,那个头发像鸟窝一样的男人是陈默。
他正缩在两台显示器后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噼里啪啦的声音象是密集的雨点。
他旁边放着一桶没吃完的泡面,汤已经凝固了。
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正在整理刚才雷布斯喝剩的纸杯。那是夏冬现在的助理,一鸣。
几分钟后,夏冬收到了一条短信。
钱到了。三千万。
……
中关村大厦楼下。
一辆的士猛地停在路边,车门推开,先下来的是一只皮鞋,鞋面上蒙着一层灰,显然赶了不少路。
紧接着,是一个不修篇幅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
刘波。
他把手里刚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
“就是这儿?”
后面跟下来的小王脖子上挂着个单反相机,手里提着采访包。
“错不了。”
他拍了拍有些皱巴的衣服——这身衣服昨天还在金华的玩具厂里蹭过灰,今天就跟着他飞到了京城。
“昨天在金华,那老夏是个实在人,听说自己是央视的,没几句就把他儿子的电话号码给了我。”
刘波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座高耸的玻璃幕墙大楼,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可惜啊,小的那个是只小狐狸。”
小王凑上来:“波哥,听你说,昨天夏冬在电话里不是拒绝了吗?说最近不接受采访。”
“拒绝?”刘波冷笑了一声,“他说‘以后再说’,那就是‘你来找我’的意思。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绝对的拒绝,只有不够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