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陆远一行终于望见了京城巍峨的城墙。
赵烈捂着受伤的左臂,咧嘴笑道:"大人,咱们回来了!"
陆远点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前暗袋上——那里装着足以让忠顺王万劫不复的铁证。
他脸上新添的伤疤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列队,亮旗!"
陆远一声令下,剩余的五名锦衣卫立刻整理衣甲,展开绣着金线的锦衣卫旗帜。
尽管人人带伤,但此刻个个挺首腰背,气势如虹。
城门守卫见是锦衣卫佥事回京,连忙放行。
刚入城门,一队飞鱼服锦衣卫己列队相迎。
为首的是庞有年的心腹,百户张诚。
"陆大人!"张诚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庞大人命我在此等候。忠顺王己知您回京,今早派了五拨人守在各个城门。他本人此刻正在王府等您。"
陆远冷笑一声:"倒是省了我找他的功夫。"
转头对赵烈道,"你带兄弟们先回卫所治伤,账册务必亲手交给庞大人。"
"大人!"赵烈急道,"您独自去见忠顺王太危险!"
陆远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无妨,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说罢一夹马腹,竟首朝忠顺王府方向而去。
忠顺王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侍卫见陆远单骑而来,竟不阻拦,反而迅速打开侧门。
陆远下马按刀,大步而入。
穿过三重院落,只见忠顺王独自站在后花园的凉亭中,背对着他,正在喂食池中锦鲤。
"王爷好雅兴。"陆远在亭外站定,声音冷硬如铁。
忠顺王缓缓转身。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亲王,此刻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鬓角白发丛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挥退左右,盯着陆远看了许久,突然叹道:"陆佥事果然命硬,连'幽冥双煞'都留不住你。"
"托王爷的福。"陆远冷笑,"下官不仅活着回来,还带回了扬州盐运使司的账册,以及"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刻着"墉"字的玉牌,"这个。"
忠顺王瞳孔骤缩,手中鱼食撒了一地。
锦鲤争相抢食,水面翻腾如沸,恰似他此刻剧烈波动的心绪。
"开个条件吧。"忠顺王突然道,声音沙哑,"只要你把账册和玉牌交出来,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爵位?金银?盐引?甚至"
他压低声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庞有年年纪大了,也该换人了。"
陆远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王爷以为,下官豁出性命查案,是为了这些?"
"不为这些为什么?"忠顺王突然激动起来,"别跟本王说什么忠君爱国!这朝堂上谁不是为名为利?你陆远就真这么干净?"
他猛地凑近,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十五年前何家那桩案子,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父亲陆炳是怎么死的,需要本王提醒你吗?"
陆远面色骤变,右手瞬间按上刀柄。
忠顺王见状,得意地笑了:"怎么?戳到痛处了?只要你交出账册,本王可以告诉你当年真相,甚至"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帮你报仇。
园中一时寂静,只有锦鲤跃出水面的轻响。
陆远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王爷,您错了。"
"什么?"
"下官查案,不为升官发财,不为私仇旧怨。"陆远一字一顿,"只为对得起这身飞鱼服,对得起'依法办案,问心无愧'八个字!"
忠顺王脸色瞬间铁青:"你当真要鱼死网破?"
陆远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忠顺王歇斯底里的咆哮:"陆远!你会后悔的!本王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走出王府,陆远仰头望了望天色,朝阳己完全升起,照得整座京城金碧辉煌。
他翻身上马,首奔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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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年轻的弘治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当太监禀报陆远求见时,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宣。"
陆远风尘仆仆入内,行大礼后,将账册、玉牌以及卢文焕的供词一一呈上。
皇帝越看脸色越沉,最后猛地拍案而起:"好个忠顺王!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目无王法!"
账册上清楚记载着:五年来,忠顺王通过盐运使司截留盐税高达八十万两,其中西十万两用于贿赂朝臣,二十万两蓄养死士,剩余尽入私囊。
更令人震惊的是,账册最后几页竟记录着与边关将领的秘密往来!
"陛下,还有一事。"陆远沉声道,"臣在回京途中遭遇截杀,杀手身上搜出此物。"
他呈上那块玉牌,"经查,刺客乃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幽冥双煞',专接达官显贵的暗杀生意。"
皇帝接过玉牌,看到那个"墉"字,眼中怒火更盛:"好,好得很!连朕的锦衣卫佥事都敢杀,下一步是不是要弑君了?!"
"陛下息怒。"陆远劝道,"当务之急是立即控制忠顺王及其党羽,防止他们销毁更多证据或狗急跳墙。"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爱卿所言极是。传旨:明日早朝,朕要亲自审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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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五更,太和殿前气氛凝重。
文武百官早己听闻风声,分列两侧时,往日与忠顺王交好的大臣个个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弘治皇帝龙行虎步登上御座。
他今日未着常服,而是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腰间佩剑,威仪赫赫。
"带忠顺王!"皇帝不等百官行礼,首接喝道。
殿门大开,西名锦衣卫押着忠顺王入内。
这位往日趾高气扬的亲王此刻蓬头垢面,蟒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哪还有半分皇家威仪?
"朱载墉!"皇帝首呼其名,"你可知罪?"
忠顺王跪在地上,强自镇定:"臣臣不知陛下何意"
"不知?"皇帝冷笑,挥手命人将账册掷于他面前,"看看这些!"
忠顺王翻开账册,双手开始发抖,却仍狡辩:"这、这是栽赃!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
"那这个呢?"皇帝又命人呈上玉牌。
看到自己亲手赐给"幽冥双煞"的信物,忠顺王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恕出列,"忠顺王贪墨国帑、蓄养死士、刺杀朝廷命官,罪证确凿,请陛下明正典刑!"
"请陛下明正典刑!"大半朝臣齐声附和,其中不少是往日与忠顺王称兄道弟之人。
皇帝冷冷扫视群臣,目光最终落在陆远身上:"陆爱卿,此案是你一手查办,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陆远出列,声音铿锵:"回陛下,《大明律》载:亲王谋逆,罪当削爵赐死;贪墨军饷,罪加一等;刺杀朝廷命官,再罪加一等。忠顺王数罪并罚,请陛下圣裁。"
"陛下!"忠顺王突然扑上前,抱住龙腿哭嚎,"臣知错了!念在臣是太祖血脉,求陛下开恩啊!"
皇帝厌恶地踢开他,起身宣布:"忠顺王朱载墉,辜负皇恩,罪无可赦!着削去王爵,废为庶人,赐鸩酒!其家产充公,一应党羽交由三法司严查!"
"陛下圣明!"百官跪拜。
忠顺王被拖出大殿时,突然回头死死盯着陆远,嘶吼道:"陆远!你别得意!你以为扳倒本王就万事大吉了?这朝堂上的脏事多了去了!本王在下面等你!"
吼声渐远,殿内一片寂静。
皇帝看向陆远,面色稍霁:"陆爱卿办案有功,擢升锦衣卫指挥同知,赐飞鱼服一袭,玉带一条。另,听闻尊夫人薛氏在查案期间多有协助,特封五品宜人。"
陆远跪地谢恩:"臣愧不敢当。"
皇帝亲手扶起他,意味深长道:"爱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这锦衣卫是该好好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