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陆的天空,瞬间变得异常。
原本飘荡的云絮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过,平整得象刚铺开的白色画布。
阳光诡异地消失了,不是被云层遮挡,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直接从这片空间里抽走,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苍白底色。
就在这片纯白的背景板下,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象是一团不断流动、扭曲的暗银色流体。
它悬浮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散发,但以它为中心,一种无形的“崩坏”领域已然展开。
空气不再流动,尘埃停止飘浮,甚至连光线在靠近它时都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和衰减,那不是吸收,而是构成光线本身的某种“结构”正在被无声地瓦解。
物质与能量,都在发出超越人耳感知极限的哀嚎,那是维系它们存在的根基被动摇的悲鸣。
【裂解】,降临。
格温城内,刚刚因为三位正式巫师的“清场”而稍显平静的院落外街区,此刻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死寂。
人们抬头望着那突兀变得纯白、失去阳光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那道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空间显得“脆弱”的暗银色流体,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声带的结构也在那股无形的力量下变得不稳定。
城主府内,艾瑞克城主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裤裆处传来一阵湿热,他却毫无所觉,只是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那片诡异的天空。
当他们看到天空中那道暗银色流体的瞬间,三位在北地叱咤风云的正式巫师,脸色瞬间变得比奥托的冰霜还要惨白。
“那……那是什么东西?!”巴顿的声音干涩得象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他粗壮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引以为傲的、与大地的紧密联系在此刻仿佛彻底断绝,脚下传来的只有一片令人恐慌的“虚无”感。
西尔维亚的娇躯微微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栏杆才站稳。
她的风之感知甚至不敢向那片局域延伸,一种清淅的直觉告诉她,任何形式的探查,都只会像投入绞肉机的羽毛,瞬间被撕碎。
“超越理解……完全超越理解的存在……”她浅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针对“存在”本身的恶意。
在那东西面前,他毕生修炼的冰系巫术,他引以为傲的绝对零度,都显得如此可笑,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处于风暴真正中心的林泽,在他那被空间隔绝的小院内,几乎是【裂解】现身的同时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他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通过那层空间隔绝的屏障,他能清淅地“看”到外界天空中那道令人不安的暗银色流体。
那东西散发出的气息,与他之前研究的任何能量形式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针对“结构”本身的否定权柄!
“果然不是善茬……”林泽心脏微微加速,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他没有贸然走出小院,外面四个实验区和小黑布置的监测网络是他精心准备的“陷阱”和“记录仪”,出去就等于放弃了主场优势和数据收集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这位永恒者,会如何踏入他布置的“舞台”。
然而,【裂解】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且完全超出了林泽的预料。
它根本没有要“踏入”的意思。
那团暗银色流体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随意地“瞥”了一眼林泽小院的方向,尽管它并没有眼睛。
然后,一道光,诞生了。
不是从它身上发射出来,更象是它所在的那片空间,本身“裂开”了,流淌出了这道光。
一道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光束。
它甫一出现,就占据了北大陆近乎一半的天空!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视野所及之处,皆被这道光束所充斥。
它不是常见的元素光芒,没有炽热的温度,没有刺眼的亮度,甚至没有颜色……
不,它有一种颜色,那是“虚无”的颜色,是“结构”被彻底剥离、还原成最初混沌状态的颜色!
光束无声无息地落下,速度却快得超越了思维。
在它经过的路径上,天空那被抹平的纯白云层直接消失了,不是蒸发,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连一丝水汽都没有留下。
空气被犁开一道巨大的、永恒的“真空”沟壑,光线在其中扭曲、断折。
北大陆上,无数城镇、村庄、荒野中的生灵,无论是人类、野兽还是魔物,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占据了整个天穹的、带来终极毁灭的“虚无之光”。
农夫手中的锄头掉落,旅人僵立在道路中央,巢穴中的幼兽发出无助的哀鸣,一种渺小如尘埃、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绝望感,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每一个智慧生灵的心头。
遥远的南域大陆,部分巫师也在同一时刻心有所感,惊骇地望向北方的天际线,那里,天空仿佛缺了一块,被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无”所取代。
格温城露台上,奥托、巴顿、西尔维亚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屏蔽天日的“虚无光束”朝着城市边缘,朝着那座他们之前敬畏无比的小院落下。
他们体内澎湃的魔力此刻凝滞如铁,引以为傲的巫术模型在脑海中刚刚构建就自行溃散。
在这道代表着绝对“裂解”的光束面前,他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知识、所有的骄傲,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剩下最深沉的无力与绝望。
“这是什么力量?!”西尔维亚失神地喃喃,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而不自知。
这一切描述起来漫长,但从光束出现到落下,其实连一秒钟都未曾过去。
那蕴含着绝对“裂解”之力的虚无光束,已然降临至林泽小院的上空。
林泽布置的空间隔绝,那层将他小院从主世界坐标轴上剥离出去的、坚不可摧的空间屏障,在这道光束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就悄无声息地碎了。
不是被暴力打破,而是构成“空间隔绝”这个概念本身的规则结构,被直接“裂解”了。
“咔嚓——”
一声轻微得仿佛幻觉、却又清淅响彻在灵魂层面的碎裂声。
林泽只觉得周身一轻,那种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偏离感”瞬间消失无踪。
他精心构筑的“理想乡”,他赖以藏身和观测的绝对壁垒,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不复存在了。
小院重新暴露在主世界的规则之下。
紧接着,是他布置的四个实验区。
统统被抿灭!!
更不用说小黑布置的、遍布每个角落的数千个微观感应节点,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息间融化、蒸发,连一丝数据都未能传回。
他所有的准备,他自以为能周旋片刻的底牌,在这道看似随意、却蕴含着至高权柄的光束面前,如同沙滩上的城堡,在一个浪头下,土崩瓦解,彻底破产。
小院重新落回了格温城的边缘,暴露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周围是之前被奥托冰封的狼借景象。
林泽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几乎已经落到头顶、将周围一切都喧染成“虚无”之色的光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愕然,随即化作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和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是小觑了啊。本以为能过两招,收集点数据,没想到,连随手一击都接不下。”
“这就是永恒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