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那看似随意的一按,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
然而,在更高维度的层面,在那些对空间规则稍有涉猎的感知者眼中,那一下,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座山峦!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没有冲击波。
但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磅礴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空间魔力,以那座僻静院落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膨胀、荡开!
这股力量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掠过了格温城的每一寸土地,掠过了那些依旧在院墙外喧哗、对即将到来的认知颠复毫无所觉的芸芸众生。
对于绝大多数挤在巷子里,还在为站位、礼物、或是如何用更奇葩的方式吸引“林泽阁下”注意力的巫师学徒们而言,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阳光依旧刺眼,空气中的汗味和香料味依旧混杂,隔壁家伙破锣般的歌声依旧折磨着耳膜。
他们的精神力太过孱弱,感知太过粗糙,就象池塘里的浮游生物,根本无法察觉大洋深处席卷而来的暗流。
他们依旧在用自己的尺度,丈量着井口之外的天空,并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然而,在格温城中心,那座被艾瑞克城主精心打理、用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城堡里,情况截然不同。
室内寒气凛冽,空气仿佛都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他并非在冥想,而是在审视面前悬浮着的一块不断变换形态的深蓝色冰核,试图优化其中一个能量回路的结构。
作为北地有名的“冰霜之塔”塔主,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持续精进的追求。
尽管对那位神秘的林泽抱有极大的兴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他并不认为需要象那些学徒一样守在门外,那有失身份。
他给出了期限,也相信艾瑞克不敢违逆。
他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他那双如同万载寒冰的蓝色眼眸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怖感毫无征兆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仿佛有一头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无形的巨物,正从他的意识层面,不,是从他所存在的“空间”本身,缓缓碾过!
他周身那自如运转、足以瞬间冰封一条街道的冰系魔力,象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琥珀中的飞虫,骤然凝滞,运转不畅,甚至发出了细微的、濒临崩溃的“咔嚓”声。
静室内原本稳定萦绕的寒气瞬间紊乱,墙壁和天花板上凝结的冰霜扑簌簌落下。
那不是攻击,甚至不是针对他。
那仅仅是某种至高力量在施展时,自然散发出的一丝“气息”。
就象人类行走时不会在意脚下蚂蚁巢穴的震动,但这震动对蚂蚁而言,却不亚于一场天翻地复的地震!
“这…这是…?!”奥托猛地站起身,冰核“啪”地掉落在冰面上,滚到一边,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冰冷和镇定,变得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瞬间冻结成冰珠的冷汗。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城堡墙壁,死死地盯向了某个方向,正是林泽院落所在!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堡另外两处风格迥异的房间内。
在堆满了各种矿石样本、弥漫着泥土和金属腥气的房间里,“地脉之心”巴顿正拿着一柄小锤,轻轻敲打着一块泛着暗金色泽的岩石。
他突然闷哼一声,手中小锤脱手落下,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粗壮的身躯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石桌才稳住。
他那张饱经风霜、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感觉到脚下坚实的大地,那原本与他魔力最为亲和的地脉之力,在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消失”了,或者说,被某种更宏大、更根本的力量彻底复盖、隔绝了!
而在另一间布置着诸多风铃、窗外永远有微风拂过的精致塔楼房间内,“风语者高塔”逐风正闭目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信息。
她的感知最为敏锐,也因此在那一刻遭受的冲击最为强烈。
她娇躯剧颤,猛地睁开眼睛,浅绿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仿佛看到了某种超出理解范畴的恐怖景象。
她赖以成名的、无孔不入的风之感知,在触及城市某个边缘局域时,不是被阻挡,而是彻底“迷失”了!
三位在北地足以呼风唤雨、称霸一方的正式巫师,在这一刻,心中涌起的是同一种情绪,渺小!深入骨髓的渺小!
没有交流,没有尤豫。
下一刻,三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强大魔力波动的身影,几乎是同时从城堡的不同窗口激射而出,化作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格温城的边缘局域,林泽院落所在!
他们不再顾及什么身份,什么仪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亲眼确认!确认那让他们灵魂战栗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当他们几乎同时落在距离那条巷子还有百米之遥的某处屋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再次紧缩。
巷子依旧拥挤,人群依旧喧闹。
那些学徒和追随者们,还在进行着他们可笑而徒劳的表演。
但在奥托、巴顿、西尔维亚这等存在的眼中,那座院落……已经“不同”了。
它明明还在那里,砖石、瓦片、高墙,与之前别无二致。
阳光照射在上面,投下清淅的阴影。
然而,在他们的感知里,那里却是一片“空无”。
不是隐形,不是幻术,而是更本质的“不存在”。
仿佛那里被从世界的画布上小心翼翼地裁剪了下来,虽然还能用肉眼看到其影象,但其“存在”的根基已经脱离了这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