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扎哈院长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用脑过度,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他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暗夜丛林”边境摩擦的损失报告,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准备给自己泡一杯能提神醒脑、顺便预防脱发的魔药茶。
就在他拿起那个刻满了符文的茶壶时,眼角的馀光瞥见,他那张书桌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儿,与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连他布设在院长室周围那十几层能预警、防御、反击、甚至能识别来者灵魂波动的复合型法阵,都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警报。
玛尔扎哈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浇到自己珍贵的院长袍上。
他定睛一看,心头先是猛地一沉,以为是哪个对头学院派来的顶尖刺客,但随即,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庞映入眼帘,让他瞬间愣住了。
“林……林泽?”
玛尔扎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以及被强行压下的惊骇。
他能无声无息潜入这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如果想取自己的性命,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泽看着院长大人手忙脚乱地放下茶壶,袍子前襟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几滴深色的水渍,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象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院长,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玛尔扎哈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随即猛地回过神来,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后怕蹭地冒了上来,“你小子!回来就回来,搞这么大动静干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巫师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他一边抱怨,一边迅速感知着林泽的状态。
头一次见面,林泽刚刚晋升一环,那空间掌控能力就已经让他这个三环巫师感到棘手。
而此刻,他坐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魔力波动外泄,就象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却让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这种内敛,往往意味着对力量的控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玛尔扎哈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林泽风格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林泽似乎没在意院长的心理活动,直接切入正题,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这次回来,是来告别的。后续,我应该不会再回南域了。”
玛尔扎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告别?你要去中域了?远距离传送法阵修好了?”
最近他都没有关注‘六院盟约’之地的消息,还以为远距离传送法阵现在还没有修好
“不,我已经从中域回来了。”林泽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象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另外,我晋升三环了。”
“哦,晋升三环了啊,恭喜……”玛尔扎哈下意识地客套,话说到一半,才象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微微张着,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他刚才说什么?
三环?
玛尔扎哈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停止运转。
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淅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距离这小子离开“喑哑之巢”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有没有三个月?从一环到三环?
这他妈是坐传送阵升上去的吗?!
南域历史上最快从一环到三环的记录是多久?
五十年?还是一百年?
玛尔扎哈感觉自己积攒了几百年的认知,在这一刻被林泽轻飘飘一句话砸得粉碎。
他看着林泽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震惊过后,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玛尔扎哈心头。
林泽完全可以象离开时那样,悄无声息地走掉,谁也不会知道。
但他没有。他回来了,还如此直接地告诉了自己他的真实境界和去向。
这算什么?告别?或许。
但更深一层,这是一种……信任?
玛尔扎哈很清楚,一个如此年轻的三环巫师,尤其是林泽这种掌握着诡异空间能力的怪物,其价值和潜在威胁都是无法估量的。
他将这样的信息坦诚相告,意味着他至少对“喑哑之巢”,对他玛尔扎哈,没有恶意,甚至可能还保留着一份香火情谊。
这份“信任”让玛尔扎哈感到一丝莫名的……受宠若惊?
不,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他知道,这份“信任”背后,是林泽如今绝对的实力作为支撑。
他敢说出来,就不怕任何可能的后果。
玛尔扎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三环……好,好啊。”
他发现自己除了这几个字,竟然找不到任何其他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林泽似乎并不在意院长的失态,他等玛尔扎哈稍微平复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调子,但问出的内容却让玛尔扎哈眼皮直跳:
“在我离开前,‘喑哑之巢’可有需要解决的麻烦?”
他顿了顿,象是在枚举菜单上的选项,补充道,“例如,黑沼学院,或苍白螺旋塔?”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玛尔扎哈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林泽,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或者眩耀武力的痕迹。
没有。
林泽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就象在问“需要我顺手帮你把门口的垃圾带出去吗”一样自然。
仿佛铲平两个在南域盘踞多年、拥有三环巫师坐镇的强大学院,对他而言,就如同拂去衣角的灰尘般简单。
玛尔扎哈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麻烦?何止是麻烦!
这几个月来,“喑哑之巢”的产业受到‘不明势力’的打压,外出历练的学徒屡遭挑衅和伏击,就连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资源点,也迫于压力开始摇摆不定。
学院内部士气低落,他这个院长更是焦头烂额,每天光是处理这些破事就耗尽了心力。
玛尔扎哈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诉苦,想控诉格罗姆和埃利奥特的无耻,想枚举“喑哑之巢”遭受的损失……
但最终,他看着林泽那双平静得过分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意识到,林泽不需要听这些。
他问的是“是否需要解决麻烦”,而不是“你们受了多少委屈”。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有麻烦,我帮你解决,作为告别。
“林泽,”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你的这份‘心意’,我,以及‘喑哑之巢’,领了。”
他没有立刻提出要求,而是先表明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