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在锈铁峡谷的岩壁上,已经当了三天半的石头。
风吹日晒,沙尘扑面,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他的目光,象两台永不疲倦的高倍望远镜,死死锁定在三千米高空那座悬浮的天空之城上。
星灵城。
他看的不是风景,是人。
进出星灵城的,只有两种方式:飞艇,或者传送光柱。
飞艇从地面港口垂直升空,像被无形的线吊起的玩具;传送光柱则从城市底部垂下,接引那些身份尊贵的巫师。
每一个进出的人,都会在港口或光柱入口处,被一道幽蓝色的符文光幕扫描。
那光幕会读取他们佩戴的“真灵徽记”——一种嵌入皮下、与灵魂绑定的身份凭证。
林泽试过用空间感知去“看”那徽记的结构。
结果,感知刚靠近,就被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格式化”了。连数据都没留下。
“啧,”林泽在精神海里吐槽,“这玩意儿,看起来很难伪造啊。”
他想过伪造。
但很快否决了。
能骗过星灵城的“身份防火墙”,那伪造技术得比真灵巫师还高。
他现在连门都进不去,谈何伪造?
他也想过强闯。
但上次在观星塔的教训还热乎着。
星灵城的隔绝力场,是规则层面的“作业系统级权限”。
他现在的“空间掌控”,顶多算个“高级用户”,硬闯等于用记事本去黑五角大楼。
“走正门”的路,被他自己亲手堵死了。
林泽叹了口气,从岩壁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算了,还是玩点老本行吧。”
他不是来当刺客的,是来当“戒指老爷爷”的。
计划很简单:找个身份够高、实力够低、脑子够活、目标够明确的年轻人,塞给他一枚“老爷爷戒指”,让他把自己带进城。
难点在于——人选。
身份太高,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不好控制;身份太低,连图书馆大门都摸不到。
实力太强,容易发现戒指里的猫腻;实力太弱,连自保都成问题,半路被人抢了戒指就完了。
林泽闭上眼,精神力象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锈铁峡谷方圆五十公里铺开。
网兜里,有商队,有佣兵,有流浪巫师,还有几个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这个不行,”林泽在精神海里点评,“走私贩子,身份是假的,进了城三分钟就得被‘真灵守卫’抓去审讯室喝茶。”
“这个也不行,”他目光扫过一个穿着华丽、但眼神躲闪的年轻人,“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带我进城?怕不是转头就把我卖给对家换贡献点。”
“这个……”林泽的目光,在一个车队上停住了。
车队不大,只有三辆由巫兽拉动的装甲马车。
马车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家族徽记,但车体上那些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防御符文,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车队里,有十几个护卫,个个眼神锐利,动作干练。
领头的是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精神力波动很强,是二环巫师。
而车队中央那辆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掀开了一角。
那是个年轻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焦虑。
林泽的感知,悄无声息地探了过去。
“目标明确,身份够高,实力够低,背后没靠山……”林泽在精神海里对小黑说,“完美。”
“主人,您这选人标准,跟选韭菜似的。”小黑吐槽,“又嫩又好割。”
“少废话。”林泽嘴角勾起,“干活。”
他抬起手一握,一枚戒指,凭空出现。
戒指通体由一种巫银打造,戒面上,镌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星图。
这星图,是林泽用“维度锚点”和“空间褶皱”两个符文,临时拼凑出来的“伪装”。
戒指内部,被林泽开辟出了一个微小的异空间。
空间不大,但足够他坐着,也可以隔绝一切感知。
“小黑,把我的精神力波动屏蔽掉,再加一层‘认知迷雾’,让这枚戒指看起来象个普通的家族遗物。”林泽下令。
“得令!”小黑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主人,您这‘戒指老爷爷’的剧本,可比上次在南域装‘天才学徒’刺激多了!”
“低调点。”林泽把戒指握在手心,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别玩脱了。”
……
车窗外,锈铁峡谷的风卷着铁锈味呼啸而过,像无数把钝刀刮在心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在家族仅存的那本残破《银星冥想录》上反复描摹那些早已模糊的符文,也曾在黑市地摊上攥紧最后几枚魔石,只为换一瓶据说能助人突破瓶颈的“凝神药剂”。
可如今,连最基础的“魔力固化”都做不到。
三级巫师学徒的瓶颈,象一道看不见的墙,把她死死钉在“准正式”的泥潭里,动弹不得。
她从未见过家族的辉煌。
曾祖父战死时,连她父母都还是孩童。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母亲在炉火旁低声讲述的旧事,那个曾位列“真灵议会”内核圈的银星家族,那个能与真灵巫师并肩而立的姓氏,那个在“位面战争”中以一己之力守住中域东线的传奇。
如今,传奇只剩下一地鸡毛。
祖宅早已被议会收回大半,仅剩的偏院漏雨漏风;藏书阁?早被抄没,连灰都没剩下;家族传承的冥想法,只剩半卷残页,连完整符文都拼不齐。
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个卡在二环十年、再无寸进的老巫师。
她不是没努力过。
她试过用那半卷残页上的方法冥想,结果精神海差点崩裂;她咬牙买过黑市药剂,喝下去后高烧三天,精神力不增反降。
她的精神力早已超过100点,这是管家用家族最后一件测能水晶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可那又如何?
没有完整的冥想法引导,没有“魔力转化”的路径,再多的精神力也只是无根之水。
它们在她精神海里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凝聚成真正的魔力。
她知道,问题不在天赋,而在“传承”。
银星家族的路,断了。
而她,是站在断崖边的最后一代。
这次来星灵城,是孤注一掷。
如果找不到一位愿意做她“引荐人”的真灵巫师,银星家族就真的完了。
她不能让曾祖父的牺牲,变成一个笑话。
可希望,缈茫得令人心寒。
星灵城是什么地方?那是真灵巫师的圣城,是规则制定者的巢穴。
象她这样连正式巫师都不是的“准正式”,连城门都摸不到,又凭什么让一位真灵巫师纡尊降贵,为她这样一个没落家族的后裔作保?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次失败,她该以什么面目回到家族。
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管家低沉而紧张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小姐,前方有两名三环巫师在争斗,我们绕路,到星灵城下方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