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北京的年味越来越浓，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商场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音乐。但对林芝来说，这个二月的主旋律只有一个：柏林。
宣传片上线的热度持续发酵了一整个周末。到了周一，当林芝走进公司时，小满递过来的每日简报上，哈尔滨相关数据依然亮眼——全网播放量稳定突破六千万，文旅局官网访问量创造了建站以来的最高纪录。
“陈干事说，就这几天，哈尔滨春节期间的酒店预订量涨了百分之四十。”小满念着简报，“好几个旅行社推出了‘跟着林芝游哈尔滨’的特色路线，把你宣传片里去过的地方都串起来了。”
林芝接过简报扫了一眼：“他们动作倒是快。”
“市场反应快嘛。”杨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文件夹，“柏林那边的最终确认函到了，你的签证今天下午能取。来，咱们最后对一遍行程。”
三人走进会议室。杨姐把行程表投影在大屏幕上——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
2月4日：中午首都机场出发，柏林时间傍晚抵达。入住酒店，休息倒时差。
2月5日：上午与柏林当地团队对接，试妆试造型。下午参加电影节官方欢迎酒会（非正式场合，商务休闲装即可）。
2月6日：白天媒体预热采访（两场），晚上开幕红毯（香槟色礼服）。
2月7日：《白日焰火》全球首映礼（深蓝色礼服），首映后有小范围庆功宴。
2月8日：全天媒体发布会和专访（米白色西装套裙/深灰色连衣裙）。
2月9-15日：自主安排。可参加其他展映单元、论坛，也有几家欧洲媒体约了专访。
2月16日：闭幕式及颁奖典礼（酒红色礼服）。
2月17日：上午自由活动，下午前往机场，晚间航班返程。
2月18日：中午抵达北京。
“自主安排那几天，”杨姐指着9-15日那栏，“刁导那边可能会有些学术交流活动，自愿参加。另外有几家欧洲的制片公司和经纪公司想约你聊聊，我觉得可以去见见，扩展一下国际视野。具体等你到了柏林看状态再定。”
林芝点点头，目光落在“闭幕式及颁奖典礼”那几个字上。虽然知道获奖概率渺茫，但毕竟是主竞赛单元，总归是有期待的。
“礼服和所有服装昨天已经打包寄出了，”小满补充道，“走的外交邮件通道，品牌方在柏林那边有人接收。护肤品和化妆品分了两份，托运一份，随身带一份小样。常用药我也准备好了，清单在这里。”
她递过来一张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清单。林芝扫了一眼，从感冒药到肠胃药，从创可贴到暖宝宝，一应俱全。
“你想得周到。”林芝夸道。
“必须的，”小满挺直腰板，“这可是我助理生涯的第一次国际战役，不能掉链子。”
下午，林芝去取了签证。崭新的申根签证贴在护照上，有效期三个月。拿着护照走出签证中心时，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杨姐和小满：“通关文牒到手。”
回公司的路上，她接到陈干事的电话。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在活动现场。
“林老师，跟您报个喜！”陈干事的声音透着兴奋，“我们那个宣传片，被国家旅游局评为年度优秀旅游宣传案例了！要在全国旅游系统推广！领导让我一定转达对您的感谢！”
“是咱们片子拍得好，”林芝笑道，“团队也用心。”
“您太谦虚了。对了，您是不是快出发去柏林了？”
“后天走。”
“那提前祝您一路顺利，载誉归来！”陈干事顿了顿，“等您回来，咱们哈尔滨的冰雪节还没结束呢，随时欢迎您再来。”
挂了电话，林芝看着车窗外北京的街景。再过两天，她看到的就会是柏林的街道了。
周二，出发前最后一天。林芝上午去了趟公司，把最后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处理完。中午，杨姐特意安排了践行饭，就在公司楼下常去的那家上海菜馆。
“到了柏林，每天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杨姐给她夹了块糖醋小排，“倒时差难受的话，头两天别安排太多事。小满给你准备了褪黑素，适量吃，别依赖。”
“知道了杨姐，”林芝笑着应下，“您怎么比我还紧张。”
“能不急吗，”杨姐摇头，“这是你第一次走国际a类电影节的主竞赛红毯，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表现好了，是打开国际市场的敲门砖；出了纰漏，也会被放大。”
“我会注意的。”林芝认真点头。
吃完饭回到公司，林芝开始最后检查行李。两个大行李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小满正拿着清单逐一核对。
“礼服和正装走邮寄了，这两个箱子里主要是日常衣物、鞋包、配饰。”小满一边核对一边说，“这个箱子里是资料和礼品——《白日焰火》的宣传册、你的个人资料，还有准备送人的小礼物，茶叶、丝巾什么的，都在这儿了。”
“护肤品和化妆品在这个随身登机箱里，”小满打开另一个20寸的小箱子，“按照飞行时长和柏林的气候准备的。面膜、喷雾、护手霜都在这个夹层。哦对了，我还塞了几个自热火锅，万一吃不惯西餐可以救急。”
林芝被逗笑了：“你想得真周全。”
“那是，”小满得意地说，“我还下载了德语常用语app，学了怎么问路、怎么点菜、怎么说‘谢谢’和‘再见’。虽然估计用不上——品牌方那边说有翻译全程跟着——但有备无患嘛。”
检查完行李，林芝回到自己办公室。桌上放着《北平无战事》的剧本，她拿起来翻了翻。何孝钰的故事要等她从柏林回来再继续，但现在看着那些熟悉的台词，竟有种奇妙的连接感——这个二月，她既要走向世界的舞台，也要走进历史的深处。
手机震了一下，是廖凡发来的：“明天机场见？我航班比你早一小时，但都在t3。”
林芝回：“好，到时候碰头。你倒时差药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但希望能不用就不用。你呢？”
“小满给我备了一堆，估计用不完。”
正聊着，刁亦男导演在剧组群里发了条消息：“各位，柏林见。保持状态，平常心。”
很简洁，但大家都知道这话的分量。群里纷纷回复“柏林见”“导演辛苦”。
傍晚，林芝早早回了家。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放在门口，她洗了个澡，换上舒服的居家服，窝在沙发里看柏林电影节的介绍片。
画面里，柏林的建筑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冷峻而现代，电影宫前的红毯在夜色中亮如白昼。她想象着自己走在上面时的情景——闪光灯、欢呼声、各种语言的提问……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侯洪亮发来的：“林芝，出发在即，预祝柏林之行一切顺利。《北平无战事》这边不急，你安心忙电影节，回来咱们再细聊。”
很体贴的短信。林芝回复：“谢谢侯总，回来第一时间向您报到。”
晚上十点，她定好闹钟，关灯睡觉。但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哈尔滨的冰雪、发布会的灯光、试衣镜里的自己、护照上的签证、行李箱的轮子声……
她知道，从明天起，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不是突然的巨变，而是一种缓慢的、确凿的位移——她的舞台，正在从国内，向更广阔的世界延伸。
这种认知让她既兴奋又平静。兴奋于未知的可能性，平静于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迷迷糊糊睡去前，她最后想的是：柏林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吧？那边的团队，应该正在为他们的到来做最后的准备。
而她，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