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塞勒涅竟然没有了记忆,或者说记忆存在了缺失。
从刚才摩尔德叫出塞勒涅的名字时,她困惑的声音和后续的反应里,就足以看出塞勒涅对自己的名字是有印象的,但这种印象是极为薄弱的。
她连自己名字都已经忘记了,更遑论其他东西了。
更糟糕的是,塞勒涅虽然刚才能够在他的感知里消失,制造出发声位置和声音出现位置的偏移,但就气息而言绝对不是传奇级数。
传奇强者的力量也绝不止这么简单。
“可恶。”摩尔德心中暗骂了一声,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
这种情况比他们之前料想过的,最糟糕的处境还要糟糕得多。
现在其他吸血鬼已死,这个烂摊子就只能由他来收拾了。
“你好,塞勒涅。”摩尔德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温和友善,“我是古德里安氏族的摩尔德,不知道对古德里安这个词,你还有没有印象?”
“古德里安?”塞勒涅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我好象记得这个名字……”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象是一台生锈了的卡簧玩具在努力调整内部的生锈零件。
“你当然记得,因为你曾经就是古德里安氏族的族长。”摩尔德见到塞勒涅的反应心头一喜,连忙道:“你叫塞勒涅,是一名吸血鬼,也就是我们血族。
你可以看看你的嘴里,只要你一想到血,从你的上下牙床上就会长出利齿,那就是你进食血液的工具。
就象我这样,你看!”
摩尔德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嘴,果不其然上下四颗利齿突出又缩回,象是四把安装了机括的弹簧刀一样。
“这样吗?”塞勒涅张了张嘴,四颗比摩尔德要尖利更多的牙齿猛地弹射而出,恍惚间闪铄着阵阵寒芒。
“等等!暗室里怎么会有光?”摩尔德这才察觉到不对。
原本仪式所用的六根照明蜡烛,在刚刚已然全部熄灭了。
整个房间里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源,即便吸血鬼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但也不会在视线之中察觉到这种反光的存在。
“这个啊?”
让摩尔德震惊的是,塞勒涅却不以为意,“这是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创造的一个仪式魔法,除了驱散黑暗之外没什么作用,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对!”摩尔德盯着塞勒涅,关注的重点却已经不在这个魔法上面了,“你还有记忆!你没有失忆!”
“对哦!”塞勒涅也反应了过来,“我好象并没有完全失忆。”
摩尔德的脸上掩盖不住欣喜之色。
多年的等待,苦苦筹谋,艰难的仪式,一个个主动牺牲的血族族人……
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多了,多到让人感到麻木。
“所以计划到了我这里,距离成功如此之近,就更不能失败了。”摩尔德心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越是到了计划快要成功的时候,就越是要打起精神。
“你仔细想想,眼下的情况,我对你毫无任何威胁。我相信你也可以感受到,你我之间存在着的差距有多大。
只要你想要我的命,我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摩尔德主动示弱,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上,切身的为塞勒涅考虑起来。
“我知道眼下你记不清很多事情,但没关系,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是你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摩尔德的话起了效果,塞勒涅脸上的防备之色少了一些。
“你的确很弱,暂时对我构不成威胁。”
摩尔德脸上喜色一闪,但还不等他脸上的喜色彻底晕开,就见塞勒涅向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洁白、纤细,象是葱白的玉石,美得极不真实。
但摩尔德却震骇非常,“你要干什么?”
他惊恐的大叫了起来,只因他从那只手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嘘!放心,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记忆而已。”塞勒涅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象是带刺的玫瑰。
摩尔德想要躲开这只手,但他却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只能看着那只手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转瞬间他的意识就陷入到了黑暗中。
“就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吧。”塞勒涅歪了歪头,红宝石一样的样的眼中闪铄着妖异的光芒。
一千二百年前,第二王国王都。
小小的摩尔德站在窗台前,竭尽全力地踮起脚尖,想要看清窗外的情景。
王城内此刻满是喧闹的场景,大街之上摩肩接踵,人们汇拢在凯旋道旁,欢欣鼓舞地接待着远征大胜归来的雄师锐旅。
鲜花、美酒,各色的彩旗,全然混杂在空气里,融合成炽烈的氛围。
这就是第二帝国,他们渴望战争,期待战争,对每一位能够取得胜利的英雄狂热而崇拜。
窗外的声音是如此热烈而激昂,帝都的人民欢迎着帝国的英雄们,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沸腾的声浪前所未有。
年幼的小摩尔德却并不开心,“杰克,你看到我的父亲了吗。”
他回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高高瘦瘦的仆人。
“少爷,队伍里没有老爷,事实上在军队开拔到王都之前,老爷就已经被皇帝陛下召唤到了王宫之中,此刻应该已经和陛下一同享受宴饮了。”
年老的仆人回答着小摩尔德,眼神中带着对于小摩尔德的怜悯。
摩尔德的父亲正是这次远征最高军事统帅,在他回到王都的第一时间,就被皇帝邀请到了皇宫之中为他接风洗尘。
年幼的摩尔德并没有察觉仆人的神色已经和往日有了区别,他只是天真地问道:“为什么父亲没有直接回来呢?即便要前去赴宴,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带上我的呀……父亲应该有着什么苦衷吧。”
那一天年幼的摩尔德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的父亲。
一连几天那位取得帝国前所未有大胜的统帅,都在皇宫之中参加宴会,没有半点想要回家和家人会面的意思。
这是极不寻常的一件事。
即便是要参加皇帝举办的,为这次前所未有远征大胜庆祝的宴会,那位统帅也不可能一连几天都不归家,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和家中通气。
要不是在公开的宴会中,这位帝国最为功勋卓着的统帅频繁露面,许多人都要猜测其他是否因为功高震主,而被皇帝陛下暗害了。
等待父亲许久的摩尔德找到了他的母亲,想要向她询问父亲久久不归的原因。
但他的母亲却一直躲着他,即便他偷偷找到机会,母亲看着他也是一脸的徨恐的神色。
“天啊,天啊!”母亲低头哭泣着,“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瘫倒在卧室的地毯上,象是个无能的村妇一般哭泣着。
全然不似帝国最高统帅妻子应有的模样。
年幼的摩尔德从未看到过母亲有过这样的神色,在他眼中他的母亲永远是典雅高贵的典范,从来不会露出这种难堪的神色。
年幼的摩尔德此刻躲在衣柜里,通过衣柜的缝隙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从前他和母亲玩捉迷藏的游戏,就时常躲在衣柜里,这次他想要见一直躲避他的母亲,下意识地也选在了这个地方。
只是他从未料想到过这样的场景。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叫他此生永远难以忘怀。
“塔利亚,我的塔利亚,不要哭泣了。”
视线外,一个男人俯下身子轻柔得搂住了塔利亚。
名为塔利亚的女人,也就是摩尔德的母亲,无助的抱着男人,象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完全瘫倒在了他的怀里,象是要和男人融化在一起似的。
“卡拉德,我的爱人,现在我的丈夫已经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啊?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摩尔德不是他的孩子了,不然为什么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回到家里,就连一封口信都没有传回来。”
一瞬间,摩尔德的身体象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象是堕入到了最深的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