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勒斯感到烦躁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虽然道德底线低下到近乎于没有,但那也是相对于他前世而言,放到这个贵族人均类人的世界里面,他简直是个圣人。
一个接受过现代社会信息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适应和认同这个世界的环境的,至少阿普勒斯是如此。
而且更关键的是,阿普勒斯此刻悚然地感觉到了,自己正在逐步的被这个世界所同化。
他所见所闻,不断地整理信息,站在一个领主的角度,切身的分析局势,做出判断,实施计划。
从好的方面讲,这是逐步融入到这个世界的环境中,对一切的变化都渐渐的得心应手了起来,但说得不好听些,他此刻正在朝着这个世界当中的人的思维靠拢。
实体的敌人,就算强如北方的草原王庭之主,阿普勒斯也并不惧怕,但这种自身思想上的改变,却叫他心惊。
“我这到底这是怎么了?为了登上高位,这不是必要的牺牲吗。”
他不禁回想起了前世时的场景。
海风吹来,吹的他的单薄的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体上。
天空中的太阳毒辣的发射出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
可阿普勒斯,或者说刘项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个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的相貌和他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中年的肥胖和油腻已经让他的体态变得臃肿,整个人甚至是怂拉着,黑色的眼袋厚重的象是死去的卧蚕,爬在他那张脸上。
这个人除了和刘项有着几分相似的外貌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相同之处。
一个年轻气壮,一个人到中年,却衰丧如同死人。
那人的身边站着几个穿着紧实的人,尽管天气炎热,他们也并没有换上轻便凉爽的衣服。
那人没有回答刘项,他甚至都没有亲眼瞧他的儿子一眼。
倒是他身旁之人的其中一个咧开了嘴,“干什么,卖鱼货哦!”
他指着了刘项大笑了起来,其馀的人也都笑了。
卖鱼货,在他们这是个行话,并不是真的指卖鱼,而是说的人口买卖。
海洋凶险,所以历来赶海穿浪的人,骨子上都带着凶悍敢拼的气势,其中不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毕竟来钱快的途径,是不太能够见得了光的。
刘项祖上时代都是渔民,靠海吃海,捉鱼弄险,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他大吼一声,想要挣脱开身上一圈又一圈捆缚住的尼龙绳,但收效甚微。
有人见此不屑地笑了笑,“尼龙绳在你身上过了十几圈,你能挣开?怕不是港片看多了,脑子出问题了。”
这人嘲讽的态度溢于言表,但刘项却没有理会他。
刘项只是盯着那个名义上和他有着父子关系,实际情况中却没有尽到半点扶养义务的男人,吼道:“你个畜牲,是要把你儿子卖了吗?”
他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
刘项在这个时间点上从来没有杀过人,一个都没有,但此刻他却咬牙切齿的想要把他血缘上的父亲给千刀万剐。
“我也是为你好,东南亚那边挣钱,你过去了混得肯定比国内好。”男人不敢看刘项的眼睛,此刻含糊的开口道。
刘项怒极攻心,一股子热血直冲大脑。
“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该天杀的狗种,我早就该把你这个沟槽的赌鬼杀掉了,我真后悔不能回到过去,如果能回到从前,我就就在你去赌博的那一天,用菜刀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砍td一百下。”
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满口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控诉着他父亲的罪行。
“你赌就算了,你这该死的东西,还去吸du,一天天不务正业,欠了一屁股债,自己还不起跑路了。那些追债人跑过来的时候,我妈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你这禽兽,现在还要把你的儿子卖到东南亚!”
刘项笑了起来,而且是大笑。
愤怒的情感极端强烈,仇恨的情绪如山似海,已然彻底突破了人类情感的阈值,大脑不得不做出调节出笑容的举措,以免身体因为情绪过激而昏厥过去。
“我要杀了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们,而且要杀了你们全家。”
刘项突兀的收敛了情绪,冷眼扫视众人,一种有别于常人眼神里的情绪,出现在了那双眼睛里,让人不寒而栗。
刘项的父亲打了个寒颤。
那些买奴的人确实不以为意,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其中一个甚至还直接用脚把刘项踹倒在了地上,“你这话我们听多了,抱歉,下辈子生得好点,至于这辈子,嘿,你找不找到我都是两说。”
刘项没有反抗,他低着头,沉默着忍受了一切。
他只是把这些人的样貌都记在心里。
后来,他被卖到了一个东南亚的小国里面的园区里,整天都是过着非人的生活。
身体的痛楚,精神的疲惫,心灵上的麻木,都在那座似乎与文明世界相隔天涯般遥远距离的孤岛上侵袭他的内心。
这样的痛苦,旁人没有体会过,是绝不会知道其中的残酷的。
和他一起的人,有的是被骗来的,有的也和他一样是被买来的,但不管怎样,身处囚牢地狱之中,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大多数人,很快就疯掉了,精神变得不正常,整天喃喃自语,象是丢失了魂魄一样。
少数人稍好些,能够自我开解,期盼能够被解救出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希望也就变成了垂死挣扎般的奢望,乃至于绝望。
绝境中,往往越清醒的人,越会绝望。
刘项也绝望过,甚至想过自杀,但每当他心生绝望的时候,他都会想到那一天他自己说过的话。
“我要杀了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们,而且要杀了你们全家。”
而且他也清淅的记得那一句,“你这话我们听多了,抱歉,下辈子生得好点,至于这辈子,嘿,你找不找到我都是两说。”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畜生的父亲,绝望的处境,以及未来可见的悲惨命运,让刘项感受到了来自世界对他的改造,好象无形中一只大手迫使他屈服,迫使他适应这个沟槽的命运,象一个婊子一样的屈服,因为他似乎从来无力改变。
但,他绝不认命,世界和命运绝不能让他屈服,也绝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与其被世界改变和强健,不如直接他先强健自己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