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阿普勒斯向着高尔德三世宣誓效忠已经过去了一周,他也正式添加到了布莱斯特岭的军事体系之中,成为一名持矛武士。
在洛伦王国的军事制度,层层分封的军事贵族向着他们的封君效忠,封君则向更上一级的封君效忠,层层传递,最高等级的贵族效忠国王,最低等级的骑士效忠地方领主。
所谓骑士并不是只骑马作战的人,这不但是一种职位或者战斗单位。
封建制的军事制度不仅要求骑士能够养护战马,自己配备长矛、盾牌、刀剑、匕首等基本作战装备,象是布莱斯特这种王国内比较强势的伯爵领甚至会要求自己的骑士自备锁子甲和板甲衣。
在战时骑士也是自己筹备干粮,响应封君的号召,以此来完成每年三个月的封臣义务。
承担如此重的义务的同时,骑士也享有属于贵族的战争豁免权,在被俘后,可以通过缴纳罚金来保全性命。
在王国的法律中,骑士也是被视为【公民】,拥有着政治权利。
但能够承担骑士义务的人终究是少数,战争也不可能完全由这些金贵的骑士老爷来打。
因此象是持矛武士这些低于骑士却又高于农奴兵的作战单位也会被征召进作战串行。
阿普勒斯现在一穷二白,肯定是不能承担骑士的基本义务,只能当一个持矛武士。
但这正是阿普勒斯想要。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尤其是对战争形式的认识还是太少了。
现代战争有现代战争的打法,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有冷兵器时代的打法。
阿普勒斯可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参加过几次武装暴动,打过几次局部冲突,有一些战争经验就可以在古代战场里横行无忌了。
翁!
阿普勒斯侧身而立,双脚张开略比肩宽,左手握弓,右手拉弦,肩背肌肉牵扯大臂,大臂牵扯小臂,小臂运力上指将手中的强弓硬弦缓慢拉开。
弓弦和弓身被拉出了细微的嗡鸣,青蓝色的符文同时从弓身上亮起。
刺啦!
箭头划过空气,激起如同裂帛一般的声响,猛然射倒了五十码外的箭靶。
“好!”
四周传来一片叫好声。
阿普勒斯向着周围的士兵挥了挥手。
距离布莱斯特伯爵岭的军队开拔到前线的时间越来越近,伯爵也开始整训军队,阿普勒斯此刻就在城堡外的军营中参加整训。
阿普勒斯上一世没有玩过弓箭,毕竟比起弓箭,全自动的枪械显然能更快的杀伤敌人。
但在残暴之心天赋的影响下,任何有关于战争的技艺他都能快速掌握,而接近所谓骑士巅峰的体魄则让他能够驾驭这些技巧,并完美的发挥出来。
所以即便不去查看,阿普勒斯也知道那箭一定正中靶心。
果然,检查射箭技艺的军官高声道:“正中!”
阿普勒斯向着周围的士兵略微致意后就走到了靶场外的伯爵身旁,把手中的魔法弓箭交给了伯爵身旁的骑士。
“果然是猛士。”伯爵看着眼前的持矛武士感到了由衷的欢喜。
“伯爵大人谬赞了。”
阿普勒斯谦逊的低下了头,这让伯爵很满意。
“与你们北方不同,南方的人能弯弓射箭的人是少数,制弓的工艺也不如更南边的精灵族,所以王国一直组建不起弓箭部队,这张弓就是我高价从精灵那边购来的。”
谈到这里,伯爵不免得叹了一口气。
正如他所言,虽然南方物产富饶,铠甲锻造的技术发达,但也因此骑士们普遍不喜欢张弓对射,骑士之间的相互冲锋才是他们认可的战争方式。
而且南方相对潮湿的气候也使得弓箭的保存养护成为了一个问题。
稍有常识的军事家都知晓远程力量的重要性,但迫于种种原因却无法在洛恩王国施展。
阿普勒斯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对着伯爵说道:“大人可以让我来教导一批士兵射箭,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伯爵却岔开了话题,“你陪我走走吧。”
两人走出了军营,沿着湍急的阿尔蓝河行走,身后不近不远坠着两队全甲士兵。
“对这场战争你怎么看?”
突兀的问话。
按道理来说,伯爵不应该向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持矛武士问这样的话。
但在伯爵眼中眼前的持矛武士在成为奴隶之前肯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因此伯爵才会向他问及这个问题。
对这个问题阿普勒斯有自己的答案,战争不过就是一波人以一种名义杀掉另外一波人。
用最暴力的手段,解决最麻烦的冲突,行使最无可辩驳的道义——哪怕只是明面上的道义。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讲给伯爵听。
“无意义的战争。”阿普勒斯看着伯爵的脸色没有变化,补充着说了一句:“至上光荣的战争。”
“说下去。”
“这本来就是王国的内乱,不管是最卑贱的农奴还是跃马奋战的骑士,又或者各个实封贵族,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处。
即便两位王国的继承人,也就是大王子和二王子任意一方取得了胜利,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新即位的统一君主肯定要安抚战败者,不能大肆掠夺,说到底,这还是内战。
但两位王子都不想平分王国,统一的洛伦王国才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分裂的王国……”
伯爵听懂了阿普勒斯的弦外之音。
伯爵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一旁湍急不息的阿尔蓝河。
河水涛涛,其浪白白。从源头到尽头,同一座冰冷的雪原融化成卷卷细流,同根同源,却随着地势蜿蜒起伏,流向不同的方向。有的趟过松海,流过密林,和每一块粗糙锋利的岩石相互磨损,忍受酷暑严寒,带着生命消耗的重量,最终导入大海的波涛里,堆成层层叠叠细碎的浪花。
有的却流进了炽热的沙漠,黄沙漫天,风尘迷眼,每一滴水分都被蒸干,每一滴清凉都被汲取,那里的消耗不仅是生命的消耗,更是命运和死亡的消耗,破鼓重锤般的风沙能掩埋一切,因为一切在这里都毫无意义,连悔恨的的泪水都上帝是奢侈悲鸣,哪怕这泪水会推进死亡的步伐,这也是仁慈而宽允的。
看似相同的源头,只是因为不同的选择而踏入到了不同的命运之中。
伯爵有选择的机会,但却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