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缓步踏入场中。
他周身骨关大成的气血弥漫开来,压得周围村民呼吸滞涩,纷纷后退。
“二爷!”刘明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到一旁。
云九并未看他,只是盯着李敢,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李猎头?好大的威风。”
“我漕口帮诚心相邀,你拒绝便罢,还敢出言威胁我帮中执事,真当我漕口帮的四百里烟波荡,是任你来去的浅滩么?”
李敢面对这股压力,身形依旧挺拔如松,深青袍袖在对方气势激荡下微微拂动。
他面色不变,平静道。
“云二爷言重了。李某只是表明立场,西山之人,自有西山的骨气。谈不上威胁,只是实话实说。”
“骨气?”
云九嗤笑一声,眼神愈发锐利,“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硬!”
话音未落,他身形陡然一晃,瞬间欺近李敢,右手呈爪,直抓李敢肩胛。
这一爪来势迅疾,狠辣异常,分明是想先废掉李敢一臂,立威当场。
“当家的。”远处的秀娘失声惊呼。
“猎头当心!”李栓几人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敢却似早有预料。
他当下不敢有丝毫托大。
此人气息虽比那老山君略逊一筹,但当初能斩杀山君,靠的是惊螫枪之利与猎神印记等诸般因素,并非全凭自身实力。
就在云九动身的刹那,他背后布套中的赤鳞枪骤然发出一声长鸣。
“锵——!”
布套瞬间被震碎,枪身跃入李敢手中。
几乎同时,两道凶戾的气息自李敢身后爆发。
“呜嗷——!”
一声咆哮炸响,老黑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从侧翼猛扑而出。
它周身乌黑毛发根根倒竖,淡青气流环绕四爪,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张开血盆大口,直噬云九小腿。
“唳——!”
天空传来裂帛般的清啼,苍云双翅怒振,从空中俯冲而下,那双利爪撕裂空气,径直抓向云九的天灵盖。
一陆一空,两大精怪领袖级伙伴,在李敢心念驱动下,无需指令,已形成完美的立体夹击。
云九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李敢身边这两头畜生如此灵性且悍勇,竟敢主动攻击他这骨关大成的高手。
爪风与鹰唳已至,逼迫他必须分神应对。
“滚开!”
云九厉喝,左掌翻拍,一股阴寒掌力扫向老黑,同时头颅急偏,试图避开苍云的致命扑击。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李敢动了!
他抓住这瞬息即逝的契机,不闪不避,只是握住枪尾,手臂筋肉贲张,【蛟筋蟒骨】之力爆发,将其当做铁棍,迎着云九猛地一记横扫。
“呜——!”
枪风呼啸,灼热霸道的气血之力与【虎煞】印记的凶戾之气缠绕枪身,后发先至,悍然撞向云九抓来的右爪。
“嘭!”
气劲炸裂,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
云九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枪身传来,自身气劲竟被那灼热气血与凶煞之力瞬间冲散,整条手臂一阵酸麻,身形不由自主地被震得向后滑出数步,方才稳住。
另一边,老黑灵巧地避开阴寒掌风,獠牙擦着云九的裤腿掠过,撕下一片布料。
苍云的利爪虽未击中头颅,却也在其肩头的锦缎上留下三道裂痕,罡风刮得云九脸颊生疼。
李敢将长枪顺势收回,负于身后。
老黑低伏于其左翼,龇牙低吼,苍云清啼一声,落于右后方屋檐。
一人一犬一鹰,气息相连,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宛若山林霸主。
云九被逼退,脸上闪过一丝惊怒。
看向李敢手中的赤鳞枪,又扫过虎视眈眈的一犬一鹰,瞳孔骤然收缩。
“赤鳞枪?!周岩的镇店之宝,怎会在你手里?还有这两头畜生————”
云九失声喝道。
他身为漕口帮二当家,对青浦镇内流通的珍贵兵器了如指掌,这杆赤鳞枪他曾在百兵阁见过,印象极深。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仇涛失踪,沉棺湾————
陌生的年轻猎户,价值连城的赤鳞枪!
这一切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云九猛地抬头,眼中杀机暴涨,死死盯住李敢。
“是你,杀我三弟仇涛,夺我漕口帮机缘的,就是你,难怪崛起如此之快!
”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漕口帮三当家仇涛死了?还是被李敢所杀?
周围人群顿时哗然,就连山堂会那几个探子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李敢心中凛然,没想到云九竟能凭一杆枪就联想到仇涛之事。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赤鳞枪挽了个枪花,斜指地面,淡淡道。
“云二爷何出此言,这枪乃是我在百兵阁真金白银换来。至于仇涛?李某久居西山,并不相识,何来杀害之说?”
“还敢狡辩!”
云九厉声道。
“这杆赤鳞枪价值非凡,你一个山村猎户,若非得了天大的横财,如何买得起?”
他猛地转头,对身后喝道:“将人带上来。”
只见两名漕口帮众押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老船夫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正是当日载李敢去沉棺湾的那位。
“老家伙,你给我看清楚。”
云九指着李敢,对老船夫厉声道,“当日雇你船去沉棺湾的,是他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船夫身上。
老船夫吓得浑身发抖,看看面色阴沉的云九和一众凶神恶煞的漕口帮众,又看看持枪而立的李敢。
他想起当日李敢多给的赏钱,又想到漕口帮找到他后的威逼恐吓————
老船夫嘴唇哆嗦着,最终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猛地摇头,带着哭腔喊道。
“不————不是,不是这位好汉!”
“老汉我,我从没见过他,那天的人————也长得不象他。”
“什么?!”
云九勃然大怒,几乎要一掌毙了这老船夫。
“云二爷。”
李敢适时开口,声音冷冽。
“看来是你弄错了。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就要污我清白,甚至欲对我下杀手,真当我西山无人,当你漕口帮可以在这青浦镇一手遮天了吗?”
“头儿————”赵小五等人也看了过来。
闻言,一旁的苏云岫秀眉紧蹙,清冷的面容上已带上一层薄怒。
且不说她几人与李敢的交情。
纵是巡山司肩负维持秩序之责,若坐视他当场杀人,威严何在?
“够了,大庭广众之下,真当我巡山司是摆设不成?”
“你!”
云九脸色铁青,此刻众目睽睽,没有确凿证据,他若强行出手,不仅理亏,更会彻底得罪死巡山司。
就在气氛僵持,云九骑虎难下之际。
“哟,这么热闹?”
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响起。
只见人群分开,裴牧之骑着他的黑豹,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那杆“惊螫”,好奇地打量着场中情形。
“漕口帮的云二爷?怎么有闲心跑到这西山脚下来耍威风了?”裴牧之歪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云九目光落到裴牧之身上,尤其是他背后那杆长枪时,瞳孔再次一缩,脸上的怒色收敛了几分。
“裴————裴小公子?”云九语气有些苦涩,他显然认得裴牧之。
或者说,认得裴牧之背后代表的势力。
裴牧之摆了摆手。
“别,我可当不起您这声公子。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不过云二爷,这祭山大典的好日子,您在这儿喊打喊杀的,不太合适吧?”
“再说了,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冤枉人。”
他这话看似随意,却隐隐站在了李敢一边。
云九脸色变幻不定。
一个深浅不知的李敢已经够棘手,再加之这个来头极大的裴牧之————
今天这事,恐怕难以如愿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阴冷地看了李敢一眼。
“好,很好。”
云九咬牙切齿,“李敢,今天算你走运,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他又狠狠瞪了那老船夫一眼,吓得老船夫瘫软在地。
“我们走。”云九袖袍一甩,带着一众漕口帮众,灰头土脸地转身离去。
漕口帮的人离去,场中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裴牧之跳下黑豹,走到李敢身边,笑嘻嘻道。
“李大哥,你这接任猎头的大日子,可真够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