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心下已有退意,以他如今这点微末本事,加之一把七斗猎弓,对付寻常野物尚可。
对上这等成了气候的猪王,无异于以卵击石。
村里猎队往年围猎大野猪,都得召集好手,带上七八条猛犬,布下陷阱阵仗,才敢动手。
就这,还常有伤亡。
“风险太大,不是现在能碰的。”他果断决定撤退。
小命要紧,来日方长。
他轻轻拉了拉老黑的颈毛,低声道。
“老黑,走,回家。”
老黑似乎也松了口气,贴着李敢的脚边,悄无声息地退走。
……
下山路上,李敢清点今日收获。
一只山鸡,两只野兔,还有几株品相不错的草药,背篓沉甸甸的。
他掂量了一下,心中盘算。
“这些猎物,够全家饱餐几顿了。”
“草药就不拿去换了,换不了几个钱,不如一起炖了,给秀娘和孩子们补补身子,我这伤刚好,也需要固本培元。”
回到那间熟悉的土坯院门前,还没等李敢抬手,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虎头窜了出来,一把抓住李敢的骼膊。
“爹,你可回来了。”
他往四周瞧了瞧,声音压得低低的。
“下午王扒皮……不是,是王税吏来了。”
“说又要加征‘丁口猎税’,连、连我都算上了,我才十二,离十六还差好几年呢!”
虎头说着,气鼓鼓地。
“村里好几户都吵起来了,可那税吏凶得很,带着刀呢,说这是上头的命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爹,这可咋办?咱家刚有点起色……”
李敢看着长子那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
乱世苛政,连半大孩子都要刮下一层油来。
他伸手揉了揉虎头的脑袋,触手是硬撅撅的头发。
“知道了,不急。”
李敢将背上的收获放下。
“天塌下来,今天也得先吃饱饭。”
“去,跑一趟表叔家,就说我打了点野味借点盐,顺便请他过来喝碗肉汤。”
虎头一听有肉吃,眼睛瞬间亮了,担忧暂时被馋虫压了下去,响亮地应了一声。
“哎,我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院子里,秀娘和石头、豆丁也迎了出来。
看到地上那肥硕的山鸡野兔,秀娘脸上绽开笑容。
石头懂事地帮忙提猎物,豆丁则抱着李敢的腿,仰着小脸,口水都快流到脖子了。
“爹,肉肉,香香。”
“香,今晚就让我娃吃个够!”
李敢哈哈一笑,弯腰将小豆丁抱起来。
秀娘手脚麻利,生火架锅。
将山鸡野兔收拾干净,连同那几株益气补血的草药一并剁块下锅。
不多时,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清香,便弥漫了整个小院,勾得人肚里馋虫大作。
表叔李大山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个小布包,里面是粗盐。
他一进院门,就闻到那不同寻常的香气,再看到锅里翻滚的肉块和草药根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敢子,行啊,这一趟收获不小。”
“这草药……品相不错,一起炖了,倒是会吃,大补!”
众人围坐在破旧木桌旁,虽然碗筷简陋,但气氛却难得的热络。
李敢特意挑了一大块连骨肉,放到老黑专用的破碗里。
老黑摇着尾巴,吃得津津有味。
李大山看着精神斗擞的老黑,又看看气色红润的李敢,眉头皱动了一下。
酒过三巡,肉汤见底。
李大山忽然放下碗,出手如电,一把扣住李敢的手腕。
李敢心中一跳,却并未挣扎。
李大山的手指如同铁钳,在他腕间脉络处一触即分,脸上布满惊容。
“敢子,你……你这伤势非但痊愈,气血之旺盛,竟更胜往昔!”
“这……这怎么可能?”
李敢心下了然,知道猎神命格带来的体质改善瞒不过这位见过世面的表叔。
他早已想好说辞,压低声音道。
“表叔,不瞒您说,这次真是走了大运,也是老黑立了大功。”
他抚摸着脚边老黑的脑袋,继续道。
“前几日进山,老黑不知怎的,硬是拽着我找到一处偏僻山涯,那里竟长着一株奇特的果子,赤红如血,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
“我当时伤重迷糊,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摘下来吃了。”
“没想到睡了一觉,这伤就好了大半,连眼睛都比以前好使了,看东西清楚得多!”
李大山听得目定口呆,目光在李敢和老黑之间来回扫视,喃喃道。
“赤红如血……闻之神清气爽……这、这莫非是‘朱果’之类的宝药?”
“你小子,真是造化不小,这等机缘,万金难求啊。”
他显然是信了。
因为若非亲身经历,绝难将宝药形态说得如此确切,而且李敢气血的变化是做不得假的。
“都是托了表叔的福,要不是您把老黑给我,我哪有这运气。”
李敢适时奉承一句,将话题引开,
“说起来,今日在山里,我还远远瞥见一株更奇的。”
“通体碧绿,顶结红果,周围还有雾气环绕,可惜守着一头成了精的猪王,没敢靠近。”
李大山闻言,神色更加凝重,点头道。
“你能吃一株已是走了大运,怎能奢求那多?”
“没贸然上前是对的。那等凶物,非人力可敌。”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酒意。
“好了,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爹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暝目了。”
他拍了拍李敢的肩膀,力道沉重。
“有些事,憋在心里多年,今天趁着你这份造化,表叔就跟你说说。”
他仰头灌了一口浊酒,声音沉下来。
“当年在北疆边军,我与你爹同在镇北将军麾下。”
“将军那人,重本事,不看出身。”
“你爹天资比我更好,人又机灵,被选入了将军亲卫,学了几手真传的本事。”
“我这点功夫,大多还是他私下教我的。”
“后来一场恶战,我们小队被蛮子精锐围了,是你爹……替我挡了一刀……”
李大山的声音有些哽咽,虎目微红。
“我这条命,是你爹换回来的。”
“退伍回来,本想安稳度日,没成想在山里又遭了难,被一头吊睛白额虎所伤,一口庚金煞气,废了我苦修多年的内息……唉,要不是底子还在,早就埋骨荒山了。”
“这些年,我没成家,一是愧对你爹,怕亏了你家,二是怕拖累旁人。”
“再有就是,练武是个耗钱的行当,需要肉食打熬,你支撑不住。”
“如今,你得了造化,身子骨养起来了,也是块好料子。”
“我们李家,不能就这么一直沉下去。”
李大山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敢。
“你若想学,我便将你爹传我的,以及我自己领悟的,一并教给你!”
李敢心中震动,起身郑重行礼。
“侄儿愿学,请表叔教悔。”
“好!”
李大山一把扶住他,沉声道。
“那我便先与你说说,这武道修行的伊始——‘蜕凡四关’!”
“皮、肉、骨、血!此乃武道奠基之四大天关。”
“第一关,皮关。”
“练到圆满,寻常刀剑划过,只留白痕,更能敏锐感知气流变化,蚊蝇不落,箭矢近身自有警觉。”
李大山眼中精光一闪。
“第二关,肉关。”
“一举一动,力量内蕴,奔腾不休,耐力悠长,爆发时则如汞浆奔涌,沛然难当,是谓‘铁肉境’。”
“其后骨血两关,更是玄妙,日后你境界到了,我再细细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