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阁的冶铸工坊内,铁匠们围在一处宽敞的石板旁,手里捧着刚锻打的钢条,脸上满是困惑——有的钢条硬得能划开木头,却一折就断;有的软得能掰弯,却连铁砧都敲不动。扶苏走进工坊时,墨行正蹲在地上,对着几根断成两截的钢条发愁,墨言则拿着锉刀,反复打磨一根钢条的断口,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都别愁了,钢材的关键,就在‘含碳量’上。”扶苏走上前,接过墨行手里的钢条,在石板上画出一条横线,从左到右标注“低碳钢、中碳钢、高碳钢”,“碳少了,钢就软;碳多了,钢就脆。咱们要做的,就是把碳的量控制在想要的范围里。”
他让内侍取来楮纸,当场写下控制方案,铁匠们凑过来,睁大眼睛看着纸上的字:“低碳钢含碳不到03,软韧,适合做铁丝、船板;中碳钢03到06,又强又韧,做齿轮、轴最好;高碳钢06到15,硬脆,正好做车刀、钻头。”
“那怎么控制碳的多少啊?”铁匠老张忍不住问道,他手里的钢条就是典型的高碳钢,刚锻好时硬得很,一冷就裂了。
“第一步,先做‘熟铁’。”扶苏指着工坊角落堆着的海绵铁,“用木炭反复锻打海绵铁,把里面的碳烧到01以下,这就是低碳的熟铁,软得能锤成薄片。要做高碳钢,就把熟铁切成小块,跟木炭粉一起塞进坩埚,密封严实了加热,碳会慢慢渗进铁里,加热时间越长,碳越多——比如加热两个时辰,碳能到08;加热四个时辰,就能到12。”
墨行立刻让人找来一个黏土坩埚,塞进熟铁块和木炭粉,用泥封好口,架在熔炉上烧。“那要是碳多了怎么办?”墨言指着一根断口发白的钢条,“这根肯定碳多了,脆得很。”
“碳多了就‘脱碳’。”扶苏拿起那根钢条,放进敞口的铁锅里,架在火上烧,“敞着烧,空气里的氧会把表面的碳烧掉,烧一会儿就拿出来锻打,把氧化皮敲掉,多来几次,碳就少了。咱们还能靠‘看’来判断——你们看,把钢条在硬砂岩轮上磨一磨。”
他让老张拿着高碳钢条在砂岩轮上摩擦,火星瞬间溅起,密得像撒了把碎星,还带着细小的爆裂声;再换低碳钢条,火星稀拉拉的,直愣愣地飞出去,没什么分叉。“看到没?高碳钢火花密、爆得厉害;低碳钢火花少、直。还能敲断看断口——高碳钢断口银白,晶粒细;低碳钢断口发灰,晶粒粗。”
为了让大家更清楚,扶苏还让人取来一小块钢样,加热到橘红色,“哗啦”一声扔进冷水里淬火,然后用锉刀去锉——锉刀在钢样上打滑,根本锉不动。“这就是高碳钢,淬完火硬得很;要是低碳钢,淬完火也能锉动。以后你们每次实验,都要记下来:加了多少木炭、烧了多久、火花什么样、断口怎么样,慢慢就摸出规律了。”
“那做车刀的钢,光高碳钢还不够吧?”墨矩想起之前车刀卷刃的问题,“之前的高碳钢车刀,车一会儿就热得软了。”
“问得好,得加‘合金’。”扶苏在纸上画了几种矿石的样子,“找铬铁矿、黑钨矿,把矿石磨成粉,跟高碳钢屑混在一起,塞进坩埚里烧,铬能让钢更耐腐,钨能让钢耐高温,车刀就不容易卷刃了。烧完了反复锻打,再淬火回火——加热到橘红扔油里(用植物油),再放到低温火里烤,烤到钢条变成浅稻草色,就不容易脆了。”还要有东西给车刀降温用石灰水加油脂调制的溶液看看
铁匠们听得连连点头,老张立刻拿起纸笔,把“增碳、脱碳、看火花、加合金”的步骤记下来,“殿下放心,我们天天试,肯定把钢材的法子摸透!”
离开冶铸工坊,扶苏来到基础研究单位——这是他专门设立的小工坊,用来研发天平、计时器这些“基础工具”。工匠们正围着一台青铜天平忙碌,天平的横梁是用硬木做的,两端挂着青铜砝码,砝码上刻着“一两”“半斤”的字样。
“殿下,您定的‘一斤500克、一两50克’,我们已经做出砝码了!”工匠头领拿着一个刻着“一斤”的青铜砝码,放在天平一端,另一端放上50个“一两”的小砝码,天平正好平衡,“现在称重准多了,之前冶铸时凭手感加铁料,经常多了少了,现在按砝码称,铸出来的齿轮大小都一样!”扶苏心想虽然和后世的克重量不一样,但是先有个标准没准以后就复制成功后世的重量单位了。
扶苏拿起“一两”的砝码,掂了掂——分量正好,“下一步,要把最小单位定下来,比如‘一钱’是5克,以后制药、做小零件,都能用。有了准头,不管是冶铸还是造船,都能少走弯路。”
从天平工坊出来,扶苏又去了时间实验点——这里正在搭建一座木制塔楼,塔楼中间空着,准备安装他设计的“机械塔钟”。工匠们正围着一堆青铜齿轮和木杆,讨论怎么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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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来,咱们先把原理说清楚。”扶苏站在塔楼旁,指着一张巨大的图纸,“这钟靠重锤下落提供动力,用‘擒纵机构’控制速度,再通过齿轮带动指针,就能显示时辰、刻、分了。”
他先讲“动力系统”:“在塔楼顶上装一根主轴,套上硬木卷筒,绳子一端绑卷筒,另一端挂铸铁重锤,重锤放井道里,下落时带动卷筒转。每天用绞盘把重锤拉上去,就能一直走。”
接着是最关键的“擒纵机构”:“这是‘冠状轮’,像王冠一样,每个齿有锁面和冲击面;这是‘擒纵叉’,中间有轴,两端有棘爪;还有‘平衡摆杆’,横杆两端有可动的重块。重锤想带动冠状轮转,左边棘爪先锁住它,摆杆摆回来,抬起左棘爪,冠状轮转一点,又被右棘爪锁住,同时冠状轮踢摆杆一下,让它接着摆——这样‘锁-放-踢’,冠状轮只能一点一点转,速度就稳了。”
工匠们听得眼睛发亮,立刻拿起青铜冠状轮和擒纵叉,手动试了起来——“哒、哒、哒”,冠状轮每转一齿,就发出一声轻响,摆杆也跟着左右摆动,十分顺畅。
“然后是齿轮系,要减速。”扶苏拿起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假设摆杆摆一次2秒,冠状轮30齿,转一圈要60秒。时针转一圈12时辰(秒),总减速比要720倍,用5级齿轮,每级减速4到6倍,就能实现。”
显时系统也很关键,扶苏让人抬来一块巨大的青铜圆盘,“最外圈刻十二时辰(子、丑、寅…),中圈把每个时辰分成8刻,内圈每刻分15分。长针指刻,短针指时辰,以后大家看钟就知道几点了。”
最后是校准:“晴天正午看日晷,影子指午时,就把时针调到午时,刻针归零。想调快慢,就动摆杆两端的重块——重块往外移,摆得慢,钟就慢;往里移,摆得快,钟就快。”
他还编了句口诀:“锤落为力,轮齿为关,衡摆为心,齿摆相搏,时分乃生。调快调慢,全在两端;对时准星,唯仰日晷。”工匠们跟着念了几遍,很快就记住了。
“先搭木框架,按顺序装:先主轴卷筒,再齿轮系,然后擒纵机构,最后装指针表盘。”扶苏拍了拍手,“别着急,先手动转齿轮,确保每个部件都顺,再挂重锤试。”
夕阳西下时,扶苏来到橡胶硫化工坊。工坊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橡胶味,几名工匠正把一块块生橡胶放进铁锅里,加入硫磺,小火慢煮。“殿下,越南的橡胶运到了,现在有两个产地,总算不用愁原料了。”工匠头领递过一块硫化好的橡胶,又韧又有弹性,“就是运输太远,从越南走海路到大连,再转内河到咸阳,一来一回要一个月,还怕受潮,产量还是不够——现在只能供火炮的密封环和船的防水,想做更多的东西都不够。”
扶苏接过橡胶,捏了捏——确实比生橡胶耐用多了。“先保证关键地方用,比如火炮、船的水密隔舱,以后再想办法在南方建硫化工坊,就近加工,能省不少事。”
离开工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扶苏回头望去,冶铸工坊的熔炉还亮着光,铁匠们肯定还在实验钢材;时间实验点的塔楼旁,工匠们还在讨论齿轮的安装;橡胶工坊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他知道,这些看似基础的研究——控制钢材、校准重量、制定时间,都是大秦变强的根基。只有把这些“小事”做扎实,才能造出更精良的火炮、更坚固的船、更精准的工具,才能支撑起他心中那片更广阔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