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信!”带头的壮汉说,“以前也说过补贴,最后呢?钱都被老板拿走了!”
秦赐看向赵金鼎。
赵金鼎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政府补贴都用在了技改上!”
“用在哪儿了?”秦赐问,“刘局长,金城冶金过去三年,申请了多少环保技改补贴?”
刘志刚翻开记录:“三次,总共一千两百万。”
“钱用到哪儿了?”
“根据验收报告,用于更新污水处理设备和除尘系统。”刘志刚顿了顿,“但今天现场看那些设备要么没开,要么就是摆设。”
人群哗然。
赵金鼎急了:“那是设备坏了!正在修!”
“修了三年还没修好?”秦赐看着他,“赵总,这一千两百万,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要找律师!”赵金鼎掏出手机,“你们这是诬陷!我要告你们!”
秦赐不再理他,转身面对工人。
“各位工友,我理解你们的担心。工作、饭碗,是天大的事。但你们想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每天吸着毒气、喝着污水,就算有工资,身体垮了,值得吗?你们的孩子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河水是红的,天空是灰的,他们的健康,值多少钱?”
工人们安静下来。
“今天我来,不是要砸你们的饭碗。”秦赐提高声音,“恰恰相反,我是要给你们一个更安全、更长久、更有尊严的饭碗。金城冶金如果真愿意整改,政府会支持,会补贴,会帮你们培训新技术。但如果只是敷衍,只是骗补贴,那对不起——这样的厂子,不配存在。”
他顿了顿:“现在,愿意真整改的,站到左边。觉得厂子就这样挺好、不想改变的,站到右边。”
人群犹豫了。
几秒钟后,一个老工人第一个走到左边:“我干了三十年,肺早就不行了。如果能改,我支持。”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百分之八十的工人都站到了左边。
只有十几个还站在右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赐看向那十几个人:“你们是金城冶金的正式职工吗?”
没人说话。
刘刚走上前,对一个眼神闪烁的年轻人说:“身份证拿出来。”
年轻人支支吾吾。
“不用看了。”秦赐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工人。”
他转向赵金鼎:“赵总,从外面雇人来冒充工人闹事,这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赵金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
车门打开,市委书记林浩走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浩径直走到秦赐身边,对全场说:“我刚开完会,顺路过来看看。”他看向赵金鼎,“赵总,场面不小啊。”
赵金鼎赶紧上前:“林书记,您得主持公道啊!秦市长他”
“秦市长怎么了?”林浩打断他,“依法检查,依法整改,有什么问题?”
“可是”
“可是什么?”林浩的声音冷了下来,“赵金鼎,金城冶金的污染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市委市政府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改了吗?土地闲置五年,你用了吗?拿着政府的补贴,你做样子了吗?”
赵金鼎张着嘴,说不出话。
“今天秦市长带队来,是给你最后的机会。”林浩说,“要么,一个月内完成彻底整改,环保达标,闲置土地利用起来。要么,依法关停。”
“林书记!”赵金鼎急了,“这厂子是我三十年的心血”
“你的心血,不能建立在污染环境、浪费土地、欺骗政府的基础上。”林浩说完,转向秦赐,“秦市长,按程序办。”
秦赐点头,对刘志刚说:“现场下发《责令停产整顿通知书》。整改完成前,不得开工。”
刘志刚立刻照办。
秦赐又对周大勇说:“闲置土地收回程序,明天启动。”
“是!”
秦赐最后看向赵金鼎:“赵总,你有权申请行政复议,有权提起行政诉讼。但在法律生效前,必须执行。”
赵金鼎盯着秦赐,眼神像刀子。
许久,他咬牙说:“好。秦市长,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林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对秦赐说:“小心点。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秦赐说。
林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东海新材料’的背景,你查了吗?”
“正在查。”秦赐说,“徐建那边有线索,可能和‘老k’网络有关。”
林浩眼神一凝:“如果需要支持,随时说。这件事,不能大意。”
“明白。”
林浩离开后,秦赐站在厂区中央,看着正在被贴封条的车间,看着那些站在左边、眼神复杂的工人。
一个老工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秦市长,厂子真要停一个月?”
“整改到位,就能开。”秦赐说,“但这一个月,工资照发。政府会协调,从失业保险基金里垫付。”
!老工人愣住了:“真的?”
“真的。”秦赐说,“不光发工资,还会组织免费培训。想学新技术的,去开发区的新企业。想继续在这里干的,等厂子整改完,回来上岗。”
老工人的眼睛红了:“谢谢谢谢秦市长”
秦赐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们,愿意给这座城市一个改变的机会。”
他转身离开厂区。
坐进车里,手机震动。是周影。
“现场怎么样?”
“封了。”秦赐说,“一个月整改期。”
“赵金鼎没闹?”
“闹了,但林书记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林浩亲自去了?”
“嗯。”
“他支持你?”
“表面上是。”
周影听懂了:“你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我不知道。”秦赐看着窗外,“但今天这一刀,砍下去了。接下来,该看谁会流血,谁会反扑。”
“小心。”
“嗯。”
挂断电话,秦赐对司机说:“去开发区,‘东海新材料’。”
“现在?”
“现在。”秦赐说,“有些事,不能等。”
车子驶离城北工业区,驶向那片被阳光照耀、却可能藏着更深阴影的土地。
而在金城冶金的办公室里,赵金鼎砸碎了第三个茶杯。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老三,那件事,可以做准备了。我要让秦赐知道,东江,到底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