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前沿实验室，灰色小楼地下二层。
林晓宇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在他对面，陆文渊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评估报告。
“晓宇，你在公司八个月，表现一直很好。”陆文渊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今天下午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年轻气盛。但有些规矩，你必须明白。”
他推过来一份厚厚的协议。
《特殊科研项目参与及保密承诺书》。
林晓宇快速浏览条款，越看心越凉：
——自愿参与由前沿材料公司与“国际先进材料研究基金会”合作的“人才认知潜能开发项目”。
——同意在项目期间提供血液、唾液样本及必要的生理数据。
——承诺对项目内容、方法、数据及一切相关信息终身保密。
——违约将承担天价赔偿及法律责任。
“陆博士，这”林晓宇抬起头，脸色发白，“这和我的研究方向完全无关。我是做稀土分离工艺优化的，不是”
“科学是相通的。”陆文渊打断他，笑容依旧儒雅，“况且，这个项目能为你提供远超国内水平的科研津贴，以及未来出国深造的机会。签了它，今天下午的事就一笔勾销。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一切。
林晓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那份协议里夹着的，还有几张照片——他在老家的父母，刚上大学的妹妹，甚至连他家门口那条狗都被拍到了。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试图拖延。
“你有一个晚上。”陆文渊站起身，走到门边，“明天上午八点，给我答复。另外，这里有个小任务——你有个大学同学叫王静，现在在九峰塔寺开发区的‘科瑞新材料’工作，对吗？”
林晓宇心里一紧：“是是的。”
“联系她。就说你们公司对她们正在研发的‘稀土废渣梯度吸附技术’很感兴趣，想‘交流学习’。”陆文渊推了推眼镜，“具体怎么做，会有人教你。”
门关上了。
林晓宇独自坐在冰冷的房间里，看着桌上那份协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凉。
他不是傻子。陆文渊让他做的事，根本就是在套取竞争对手的技术情报。而那份协议一旦签下，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彻底交给了这些人。
他想到了下午那个叫秦赐的顾问。
那个人看穿了sphx-7协议的问题，提出了尖锐的质疑。在陆文渊滴水不漏的解释面前，他依然保持着怀疑的眼神。
也许那个人能帮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晓宇压了下去。太危险了。陆文渊背后明显有更大的势力，自己一个普通研究员，拿什么和他们斗？
可是
他想起在地下实验室里偷听到的对话。那两个守卫在交接班时闲聊：
“明天那批‘样本’要送走了吧？”
“嗯，凌晨四点，老地方。听说这次有‘高价值的活体样本’。”
“活体？不是一直都是血样和唾液吗？”
“谁知道呢，上面的事少打听”
活体样本。
林晓宇的胃开始抽搐。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意思。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
他还有八个小时。
省城，某军区招待所房间。
秦赐洗完澡出来时，周影的加密消息已经发到了他的专用平板上。
那是一份初步分析报告：
主题：代号‘牧羊人’活动轨迹关联分析
关键发现：
‘牧羊人’在过去六个月内，使用三个不同的虚拟身份，在至少八个国内科技论坛、人才招聘平台活跃。
其中两个身份曾参与九峰县“数字人才引进计划”线上讨论，与十七名报名者有过“技术交流”，并成功获取其中五人的详细简历及研究计划。
技术溯源显示，‘牧羊人’的操作节点与之前攻击九峰系统的部分跳板ip存在设备指纹重叠（相同型号的虚拟网卡驱动、相同的系统字体渲染异常）。
高度置信推论：‘牧羊人’是‘老k’网络安插在国内人才渠道中的关键节点，负责识别、评估、接触潜在目标。其活动范围已覆盖西山片区重点产业领域。
报告末尾，周影附上了一句话：
“秦赐，他们的目标可能一直都是你——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所代表的‘九峰模式’及其核心推动者。你在塔寺乡的旅游开发、在开发区的产业布局、在数字经济的探索所有这些成功案例背后，都有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治理逻辑。这套逻辑，对某些势力来说，比任何单项技术都更有价值。”
秦赐放下平板，走到窗前。
夜色中的省城灯火璀璨，远处江面上有货轮缓缓驶过，拉出长长的光带。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塔寺乡那条从无到有的旅游公路。
想起开发区里日夜轰鸣的厂房。
想起直播间里农户们质朴的笑容。
也想起林原牺牲时的眼神。
守护。
这个词贯穿了他从部队到地方的整个生涯。
但现在的守护，不再只是守住一片土地、一群百姓。他要守住的，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在中国最基层的土地上，通过智慧、勇气和实干，创造出美好生活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正在被黑暗中的眼睛觊觎。
手机震动。是老猫发来的简短信息：
“已就位。明早八点行动。林晓宇处境危险，必要时会强制带离。你注意安全。”
秦赐回复：“明白。我需要‘牧羊人’的真实身份，越快越好。”
“正在查。有线索指向九峰。”
九峰。
这个词让秦赐的眉头紧锁。
内鬼真的已经渗透到那个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地方了吗？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孙紫恩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拨出去。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他要等。
等潜蛟小组明天在实验室的收获。
等周影对‘牧羊人’的进一步追踪。
等那个躲在暗处的对手，自己露出破绽。
窗外，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而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决定西山片区——乃至更多像九峰这样的地方——未来的命运。
秦赐握紧了拳头。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战线在哪里。
这场仗，他必须赢。